寒暑相推,岁月成焉。大楚江山遭遇几场大战后,时节已由盛夏转入初秋,炎热的天气也变得清凉了。庄辛连夜离开广陵,租借了一匹快马,足足奔驰了两日两夜才登上会稽山,在城外十里长亭驻足眺望时,但见会稽山上有长青的松竹,有黄叶的乔木,鸟鸣山幽。同江淮之间遭受战火蹂躏的山水比起来,会稽山上的生灵简直就是生活在世外仙境中。此情此景,也激发庄辛萌生出一个念头:若不击退秦军,再美好的生计都将毁于战祸。一阵秋风吹来,庄辛感受到彻骨寒意,打了几个寒颤,继续拍马向会稽城奔去。
来到城门前,正值晌午时分,古老的城墙上旌旗招展,兵甲林立。黑神率兵驰援广陵前夕,为了预防大战打到会稽城下,在率兵离去前留下了三万名兵士驻守城内,做了严密布防。庄辛向城门侍卫说明来意后,才获准进入城内。
一路行去,虽然主道两侧的古树已有黄叶飘落,但
整座古老的王城却焕发着生机,农人们在各个商号间进进出出,虽然秦军攻来的消息早就传入城内,但百姓们脸上丝毫不见恐慌,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同荒凉凄惨的郢陈相比,会稽城才是国之希望。庄蹻治理一方疆土,所有功绩都展现在百姓脸上,庄辛不由得对这位不愿归顺朝廷的大司马肃然起敬。
终于抵达司马府门前了,门口却空荡荡,连一名侍卫也未曾见。庄辛冲着府内呼唤了几声欧阳若溪,有倾,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出府门。
庄辛立即躬身施礼:“想必老先生就是赤鼻师傅了?”
“正是老夫。”赤鼻捋捋胡须回道,“兵荒马乱时,先生至此所为何事?”
庄辛急忙自我介绍:“在下庄辛,现为楚国朝廷效力。值亡国灭族之际,因受顷襄王重托,专程赶赴广陵之地劝庄蹻率兵归楚,共抗秦军。不料却弄巧成拙,非但没能说动庄蹻,反而让他愈加痛恨楚王了。”
“原来如此,啊哈哈!”赤鼻笑道,“我那徒儿碧
血丹心,爱憎分明,既已宣布反楚自治,凭你三言两语岂能劝他归降?”
“晚辈深感惭愧,”庄辛深鞠一躬,“然而,黎民百姓正在遭受大秦锐士屠杀,如何拯救苍生脱离灾祸,还望老先生教我!”
赤鼻思忖有顷,将庄辛仔细打量一番,回道:“天下纷乱,难得有志之士挺身而出。既是拯救苍生,请先生入府详谈吧。”随即伸手做请,将庄辛迎入府内。
庄辛在正堂坐定后,赤鼻刚给他沏了一壶茶,便见一位娇艳的美人挺着个大肚子从侧边房间走出来,一名侍女小心翼翼搀扶着她到堂中坐下。庄辛瞟了美人一眼,便被她的美艳所震撼,却不敢多看,只能垂头琢磨着:莫非此人就是欧越国公主欧阳若溪…
“溪儿,为何出来了?”赤鼻关切道,“当心动了胎气。”庄辛终于确定了,原来这位怀有身孕的美人正是欧阳若溪,开始为自己的失礼感到羞愧。
“我在房中听闻了庄辛先生为何至此,甚是焦虑。
”若溪回完赤鼻的话,便转身问庄辛,“想当面请教庄辛先生,前方战况究竟如何了?”
庄辛略感紧张,接连抿了几口茶水后,将一路所见的凄惨战况以及屈原愤怒沉江之事向众人做了一遍陈述,桑子听得浑身哆嗦,赤鼻听得唉声叹气,若溪听得热泪盈眶。
“出乎所料啊,屈原先生会走得如此悲壮,”若溪悲叹道,“当初先生至会稽城时还夸赞我与庄蹻这段情缘乃是天造地设,嘱咐我们举行婚庆时应有别于常人,当以日月为礼,以山河为聘。先生还说了一定会回来参加婚庆…”
“我已将屈原先生所留遗嘱给了庄蹻,谁曾料,他看后非但不遵循遗嘱反而愈加痛恨顷襄王了。”庄辛甚是无奈,“若庄蹻不率军与朝廷联手,会稽郡驻军与陈城驻军将为白起分而歼之。眼下秦军已攻过淮水,待陈城沦陷,楚国疆土尽失,秦军必会大举南下,会稽郡百姓也难逃厄运矣!”
“师傅,情况真如这位先生所说?”桑子急切问赤
鼻,“你那徒儿为何不愿回归朝廷,同楚军一起对付秦军呢?”
“老夫明白了,”赤鼻感叹道,“因屈原之死激怒了庄蹻,使他愈加痛恨顷襄王了。大敌当前不顾大局,乃是一叶障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