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率领的水师战船遭庄蹻用乱石击沉后,大秦锐士杀气骤减,犹如战车折了一个车轮、雄鹰折了一只翅膀,不能继续过江攻伐会稽郡了。白起心中既羞辱又愤怒,不敢再轻易出战,整日将自己关在中军大帐内冥思对策。前方探子们奉命临时做了一个战地沙盘摆在大帐中央,详细标注出江淮一带的山水地势。摆在案台上的一张作战图被白起查看了无数遍,总算谋划出一个方案,连夜命帐外守卫召来嬴豹与司马骁商议。
“禀武安君,”司马骁入帐后道,“据探子来报,黑神又从会稽城调来十万骑兵增援庄蹻,看来是想同我军展开决战了。”
嬴豹甚为担忧:“庄蹻在做困兽之斗,大人务必当心!”
白起起身离案,走向沙盘前:“我大秦铁骑纵横天下,凡兵峰所指,从无不破之城,焉能折戟在广陵之
地?庄蹻做困兽之斗,我将以两条策略制服他!”说着顺手从嬴豹腰间抽出青铜长剑,在沙盘上狠狠切出两道沟壑,“其一,由我亲率十万中军驻守广陵,与庄蹻形成对峙,你二人继续率左右两翼向北征伐。务必渡过淮水,夺下九夷之地与泗水郡。我已向匡章送去盟书,待我军攻至齐楚边界琅琊城一带时,齐军便会与我军汇合,联军再向西包抄陈城,便可生擒楚王,歼灭楚国有生军力。”
“九夷之民,历来便是野蛮彪悍,恐难以服众哪。”嬴豹担忧道。
“凡九夷之民,若不诚心归降者,格杀勿论!”白起愤然道,“不顺之民,留下也是祸患!”
司马骁赶紧附和:“关键时候,杀一儆百也是上策。”
白起继续剑指沙盘道:“其二,我已修书送回咸阳,请求大王从关中增援十万精兵,待大军抵达九江便从彭蠡泽过江,沿余干水东进,至姑蔑、句无,从西境直捣会稽城!九江郡大部已在我军掌控中,十万大
军将畅行无阻。待兵临会稽城下时,庄蹻必然会率军回救老巢,届时我广陵驻军便可趁虚渡江,北路军与西路军一起合围会稽郡腹地时,庄蹻可灭也!”
“听说会稽王城乃是勾践亲自督建,城坚且高,渠深且险,易守难攻矣。”嬴豹仍有些忧虑,“加之庄蹻早有防患,城内粮草兵械充足,我军恐难以围城而战。”
白起思忖有顷道:“春秋时,楚庄王欲伐陈国,细作回来禀告曰:‘陈国不可伐也。’庄王问:‘何故?’对曰:‘城郭高,沟渠深,蓄积多也。’楚臣宁国却谏言:‘陈国可伐也。夫陈,小国也,而蓄积多,则赋敛重也,则民怨其上矣;城郭高,沟渠深,则民力罢矣。兴兵伐之,陈可取也。’庄王听之,遂发兵一战而取陈国。如今,我军已将大楚疆域彻底撕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无论庄蹻有何等能耐也不可能挽回国之大势了,攻取会稽郡,我军势在必得!”
“既然武安君如此有信心,”嬴豹道,“属下明日便率左翼军向北征伐。”
“全军上下将追随武安君开创千秋伟业,”司马骁道,“属下也率右翼军一同出发。”
“楚国国运殆尽,必为大秦所灭,山东五国也可顺势灭之…”白起突然感慨,“然而,我既渴望那一天,也畏惧那一天。”
“何故如此?”两人不约而同问道。
“在吴越故地这些日子总会莫名想起一些故事,”白起叹道,“比如,‘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范蠡与文种曾助勾践复国雪耻。待吴灭后,勾践却对两位功臣起了猜忌之心,范蠡逃走了,成一代巨贾陶朱公;文种留了下来,却遭赐死。勾践其人,大恩不报大功不还,只能与之共患难不能与之同富贵矣!”
“莫非武安君在担忧功高震主?”嬴豹道,“我嬴氏一族从不做卸磨杀驴之事啊。”
“有魏冉丞相为武安君撑腰,朝臣中当不会有嫉妒之辞吧?”司马骁道,“何况秦王乃是明君,心怀统一寰宇之大志,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功臣?”
“所谓君心不可测也…罢了罢了,现在想这些事还为时尚早,若真有那一日,我白起也可做第二个陶朱公,携一位美人逍遥于天下。当务之急,还是先灭了庄蹻,灭了楚国!”白起说着,将二人拉到案台上继续盯着作战图商讨细节。
而在江水南岸,黑神已率十万援军抵达。面对白起与大秦铁骑,庄蹻已将统领会稽郡期间秘密操练的二十余万精锐之师全部拉了出来,于国于家,生死存亡全系这一次大战了。大军营寨同样是沿着江岸一字排开,与对岸的秦军隔江对峙。同秦军相比,庄蹻多了一只残存的水师作为前锋屏障,依旧不敢擅自出战,全军都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中军大帐内,庄蹻也召集了黑神、昭华、憨鱼等人在商议对策,作战图上已经画出几条进军与防守路线,显然是谋划出了几种策略。
“秦军水师受重创后,白起既不撤军也不反攻,必定是在等待援军。”昭华指着地图道,“若巴蜀驻军倾巢而出,越过黔中郡、长沙郡、九江郡,经余干、
姑蔑,从西侧攻击会稽郡,我军将腹背受敌,逃无可逃也。”
庄鼠听后惶恐不安:“秦军伐楚,目标本是楚王,为何不继续往陈城进军,偏偏与会稽郡驻军对峙上了?难道白起想先灭了越人,再去灭楚王不成?”
“庄鼠虽不懂兵法,却道出了白起之用意。”黑神回道,“白起之所以用兵如此,便是担心在攻打陈城时,我军会从背后救援。故而,他想先灭了会稽郡驻军,再安心北上,取陈城便可如探囊取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