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慷慨陈词,宋玉与景差却面面相觑,并不为之所动,毕竟他们早已为君王寒透了心。顷襄王觉得二人并不信任他,突又松开双手,用右手从身旁抓起一把火钳子,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尚未等二人反应过来他已迅速在左手背上烫出一个大火印。两人都傻了眼,顷襄王却忍着疼痛,指着火印道:“以此火印明誓,趁秦军尚未杀至陈城,寡人要学勾践卧薪尝胆,复仇复国!”
“复仇复国?…”见顷襄王确实下了决心,宋玉才回他,“复仇复国需含垢忍辱,道路艰辛而漫长,大王可想好了?”
“恳请两位大夫相信,寡人想了一月有余,确已想好!”顷襄王满脸愧疚,赤心诚意道,“人皆有语:千人所指,无病而死。寡人将国家治成这般模样,何止千夫所指?执民之命,重任也,寡人立誓要挽救国家,挽救黎民!”
宋玉与景差相视点头,各自陷入了沉思。
思忖半晌,宋玉才回道:“大王悔过精神可嘉,黎
民有望也。然绝江者须依托于船,致远者须依托于骥,治天下者须依托于贤。大王要想身定、国安、天下治,必须依靠大贤之才!”
“宋玉所言甚是,”景差也点头道,“若得贤才,国无不安,名无不荣;若失贤才,国无不危,名无不辱。世上有国者,必依贤才哪!”
顷襄王沉重点头道:“看来寡人正是输在失贤才之上哪。”
“然也,”景差道,“世人皆知求良医以治病,人君若不知求贤才以治国,岂不谬哉?”
“寡人明白了,欲复国复仇必须依贤才,弃奸佞,让有用之言不绝于耳,无用之言不入于朝。”顷襄王再次抓住两人的手,“寡人欲委重任于两位大夫,替寡人实现心中所愿哪!”
宋玉摇头道:“大王明鉴,重症需用猛药,乱国当用奇才,我与景差德薄才疏,担不起复国复仇这副重担啊。”
“纵观满朝,除了二位还有何人?”
宋玉提醒道:“大王莫非忘了,郢都沦陷前屈原先生曾推荐过一名大贤入朝为仕,可惜与大王只见上一面便毅然离去了。”
顷襄王思忖有顷:“你是说庄辛?寡人倒是想起来了,他入朝便面责寡人‘淫逸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自危’,寡人责他‘妖言惑众,实为老悖’,他便毅然离去了。如今回头来看,楚国确实遭遇不祥,郢都确已沦陷,庄辛当是大才也,寡人悔不听其谏言哪!”
景差回道:“朝堂之中,直言进谏则人主怒,怒则谏者危,非大贤之士孰肯犯危?”
宋玉也道:“早在先王之时,屈原先生便主张举贤授能。如今江河日下之际,先生仍在为朝廷举荐人才,且能为先生看中者,必是匡扶社稷之大才,遗憾大王未能留住人才矣!”
顷襄王愈加愧疚:“如此说来,先生虽放逐江南,心中仍挂念着寡人,挂念着国家与百姓,寡人愧对先生了…”
“恕臣下直言,大王要想保国家,救百姓,复大仇,务必将屈原先生与庄辛请回来!”见时机已经成熟,宋玉提出了这个大胆的要求。
“唯有如此了…”顷襄王叹道,“屈原先生一直在江南,倒是好寻。可庄辛去了何处,寡人未知也?”
“庄辛离开郢都时曾与臣下辞行过,我知他去了赵国邯郸。”宋玉回道,“惟楚有才,楚才历来皆为他国所用啊。”
“知道去向就好,”顷襄王激动道,“今夜寡人便亲自修两道国书,宋玉赴邯郸,景差赴江南,一定要将两位先生请到陈城来。为救国救民,寡人将重用两位先生!”
听到了顷襄王的决心,宋玉与景差双目噙泪,将已经烘干的衣服放在一旁,不约而同跪地叩谢道:“弟子待屈原先生谢过大王重新启用之恩…”悲哉,当远在千里之遥的宋玉与景差为屈原争取到重新回朝效力的机会时,他们并不知晓屈原早已不在人世了。
顷襄王忙扶起两人:“屈原忠君爱国,寡人料定他
会来陈城。只是,邯郸据此也是千里之遥,庄辛会否嫌路途遥远而不肯归来?”
宋玉拍着胸脯道:“只要大王是英明之君,天下贤士定当如百川归海一般归来,贤士从不惧海内之路遥远也!”
“不聪不明,不能为王,寡人已痛改前非,”顷襄王殷殷嘱托,“拜托二位了!”
两人躬身领命后,窗外夜色袭来,已到了掌灯时分。景差刚起身点燃青铜灯盏,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玉正欲转身去开门时,顷襄王着急道:“莫非,侍女带领靳尚来找寡人了?”
“难道大王不想见靳尚?”宋玉也觉得蹊跷。
“寡人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不能再让靳尚等人灌迷魂汤了。寡人先到卧房避一避,你去开门看看,若是那些老臣,尽早将他们打发走,寡人还有要事同你二人商议。”话音落定,顷襄王已跑入卧房里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