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率水陆两支大军沿江而下,不日后来到距广陵不足三十里地时,前方探子突然飞马来报:“会稽郡十余万精锐正在广陵严阵以待,剑拔弩张,准备决战!”白起听闻后,镇定自若,举手示意大军停止了前进。
“武安君作何打算?”嬴豹打马至身旁问道。
白起回头眺望西天,日已西垂,思忖有顷回道:“困兽犹斗,何况人乎?他们想决战我可不想决战,命大军就地休整吧!”而后便翻身下马,向道旁的高丘上走去。
嬴豹与司马骁也翻身下马,向全军传达了就地休整的军令后,才追到白起身旁。
白起遥指东方道:“我可是听说了,驻守广陵这支精锐曾击退齐国二十万大军,致使匡章溃败而逃。我可不想让兄弟们就这么唐突撞上去,杀敌一千,自
损八百,下之下策也。”
“以硬碰硬,确实是兵家大忌。”嬴豹点头道,“然两军即将正面交锋,大人可还有其他良策?”
“容我想想吧…”白起转头眺望自己率领的船队,摇头感叹道,“匡章大举南下,所向披靡,最后却梦断广陵,皆因会稽郡水师封锁江面矣!会稽郡水师脱胎于越国水师,越国水师曾经无敌于天下。我巴郡水师虽然威猛,然战船狭小,兵士们水战经验匮乏。大秦锐士主力皆在骑兵与步卒,而会稽郡驻军主力在水军…以己之弱攻彼之强,战必败也。”
“武安君所虑甚是!”司马骁点头道,“然而,欲过江灭庄蹻,必先灭其水师。这块硬骨头不得不啃哪!”
白起沉重地点着头,在高丘上席地而坐了,盯着茂盛的野草丛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回忆着在蓝田关外与庄蹻独战时剑戟相交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当他的长戟被庄蹻的利剑斩断时,庄蹻非但没顺势取了他性命,还大义凛然将他放走了。每每想到这个关键情节,他既敬畏庄蹻又痛恨庄蹻,白起可是令天下诸侯闻
风丧胆的秦军大将啊,曾在三晋之地纵横驰骋从未遇到过对手,未曾想这位起于乡野的庄蹻却成了他的天敌,无论是英雄相惜抑或是冤家路窄,他们都不应共存于世,尤其是不应各为其主,两人迟早必须要有一次了断…坐了半晌,忽然发现一只蜻蜓飞入草丛中,而草地上刚好静静地趴着一只蜥蜴,蜻蜓刚挺稳,便被蜥蜴伸出长舌卷入了腹中。此情此景,瞬间便触动了白起,他指着草丛中的蜥蜴激动道:“要灭其水师,应学蜥蜴偷袭…然偷袭之策,为君子所不齿也。”
嬴豹见白起想到了策略,忙拱手鼓励他:“大争之世,大人勿要拘泥于礼法。想当初,庄蹻也曾在邓邑设伏,害得我军折了五万兵马。大人只要想到偷袭之策,尽管告诉属下去执行,唯有战胜敌人,方能成为真英雄耳!”
“晏子春秋有载:‘古冶子,春秋人,以勇力事齐景公。公尝济于河,鼋衔左骖没,冶子逆流百步,顺流九里,卒杀鼋,左操骖尾,右挈鼋头,鹤跃而出,津人皆以为河伯。’若我水师中也有古冶子这等奇才,便可没水潜到敌军水师底部,凿船灌水,使战舰
沉没,水师便不攻自破也。”
“人欲取之,天必予之。”司马骁高兴道,“恰好我巴郡水师中有五百名水鬼,人人皆善没水,虽不如古冶子能逆流百步,顺流九里,然凿沉敌军战船当稳操胜券!”
“五百名水鬼?想不到我水师中还真有如此奇人?”白起倏然起身,异常兴奋。
“并非奇人也,”司马骁摆手笑道,“水鬼自古有之,或没入水底探宝,或在水战中从水底偷袭敌方,水鬼们不过是借助竹筒呼吸吐纳罢了。”司马骁说完,转身命兵士跑到水师中搬来一套潜水装置,但见四个粗大的竹筒如竹筏般捆绑在一起,外面蒙了一层光亮的羊皮,竹筒上下皆封了口,由一根锡管将四个竹筒连接在一起。司马骁命兵士当场演示一番,兵士将竹筒背在身上,将另一根锡管含入口中,吐纳换气,呼吸自如。这套潜水装置看似简易,却非常实用,凝聚了先人们的智慧。
“四个竹筒,够水鬼呼吸两个时刻了。”司马骁介绍道,“两个时刻后必须浮出水面,不然便会窒息
而亡。”
“何不再加上四个?”白起建议道,“如此便能多沉一会儿水了。”
“武安君有所不知,这竹筒多了反而会使没水者浮出水面,无法潜入水中。”司马骁笑道,“可是淹死了不少兵士才设计出这套没水装置啊。”
“原来如此,怪我孤陋寡闻了!”白起高兴道,“有了五百名水鬼,这偷袭之策必然成功。你速速召集水鬼,即刻化作楚国难民乘小船靠近敌军,夜半时分潜入水师底部,将敌军战舰凿沉了!趁水军慌乱之际,我大军再一扑而上,广陵之战必胜!”
“大人放心,水鬼们会带上利器与绳索,或将战船凿通,使其漏水沉没;或将战船从底部拴在礁石上,使其不能进退。”
“待广陵守军溃败,我军便能过江攻伐会稽郡了,”白起转身向会稽郡方向展开双臂大笑道,“庄蹻,生死绝杀,你我又要见面啦,哈哈哈!”
天色逐渐暗下去,五百名水鬼乔装成楚国难民,划着十余艘小船往广陵之地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