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雨道:“和你妈个死人头。”
姜宏也是不长教训,又忘了他有录音笔。安思雨特意录下了姜宏那句‘家长都是没见识的’,他挨个放给受害家长去听,告诫他们不要信私下和解的条件。
钱的事情上确实有些吃力,他虽然有了名气,但公司刚起步,一切开销都是他在维持,又要抽身应付官司。正好安父回国,把上次提到的钱转给他一笔,他也拿得心安理得。安父问他官司的事。他拍着胸脯说能赢。
安父却道:“赢了自然是好事,不过我就怕赢了之后,你还是不满足。你想要的不是赢,是改变这个环境。”
官司如期开庭,双方律师先后举证,针锋相对。姜宏方律师主张学生患心理疾病自杀,与家庭教育脱不开干系,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与周思邈授课有关。安思雨方律师则拿出心理医生的鉴定报告,粗暴授课与心理疾病相关。
又叫证人发言,法院上周思邈承认对学生动过手。律师追问细节,打头,打脸,抽耳光,他都有过,也辱骂过学生是猪,是狗,活该去死。否认就是伪证。最后的证人是现在上课的一名学生,只有十二岁,一样是诊断有抑郁症,在家割腕未遂。因为时间间隔短,心理医生更确定周思邈的侮辱是直接诱因。
法院宣判,原告胜诉。被告要赔偿学生家长每人五万精神损失费,再全额退还当初的学费。因为通胀,钱不算多。但舆论影响深远,周思邈和姜宏坚持上诉。
胜利的喜悦是淡淡的,原告方的家长们多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安思雨也不算多高兴,虽然一切都是按他的计划发展。他重创了姜宏,又博取了名声,接受采访时他故意提及自己的事务所,打了免费广告,又联系上困顿中的白念闻。愿意合作。现在他手边已经有了项目,不出大差错,公司不日就将走上正统。
因为见不到余颂,他便去找宁晓雪报喜,顺便为她们家带些日用品。这事他已经是做惯了。他到的时候,宁晓雪的表妹也在。之前见过几面,是个有些怕生的小学生,不敢和安思雨说话,点心倒是照吃不误。
宁晓雪对姜宏不算熟,对整件事的反应也很冷淡,只是一味拉着表妹谈心。安思雨觉出古怪,
她便坦白道:“我表妹在钢琴上很有天赋。我想拜托你把她引荐给余颂当学生,以后走职业道路。”
安思雨大惊失色,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记得。”
“我来找你,是因为教你小提琴的老师也打过你,我想让你出一口气。可你竟然还要让你表妹走这条路吃苦?”
“我们是普通人,普通人想过得好,走哪条路都要吃苦。如果她不学琴,那她就要上英语培训班,奥数训练营,争取参加比赛加分,考上重点高中,再读重点大学,就算这样还不一定有好工作。相比起来,学钢琴反而是捷径了。错的不是钢琴,错的也不是周思邈,只要有出人头地的心,家长逼着孩子,做什么都一样。”
安思雨道:“我不会帮你说的,你自己去找余颂吧。我也不会再来见你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隔天安思雨又见了父亲,到落座时都是浑浑噩噩的。安父看出他的反常,问道:“官司赢了,你好像并不开心?”
安思雨道:“我打这个官司,花了这么多力气,是想改变人们的想法,可结果完全变成了无用功。我想改变像余颂这样的人命运,可他们却告诉我,余颂是值得羡慕的。难道是我错了吗?”
“那你想证明什么呢?你想打赢这个官司,不就是为了证明余颂错了?你嘴上说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介怀当年她甩下你出国。你觉得她是一个好女孩,是这个环境把她带坏了。”
“难道不是吗?”
“余颂的老师朋友都是这个环境培养出来的,你否定这个环境就是否定了他们的牺牲。她现在也混出头了,你否定了她所有的成就,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你这孩子也太自我为中心了。”
这他又何尝不知。周思邈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但所有报导只批判他,并未把矛头指向音乐教育。他问过相熟的记者,这是古典音乐界的统一口径,余颂也同意了,否则把虞诗音自杀的事牵扯上,做一篇深度挖掘,事情更会收不了场。
但安思雨不服气,只冷冷道:“我还不用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给我讲大道理。那你说说这一切到底是谁的责任?”
“是父母的心乱了,影响了孩子。这就是保守的功利主义。因为是功利主义,所以一定要让孩子有大出息,投入才能回本。因为保守,他们又只敢选前人成功过的路,所以他们从众,竞争越厉害的地方,越催着孩子去试。这样的父母也不是不爱孩子,只是爱得茫然,因果倒错了。”
“那你呢?你这么懂教育的道理,你走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
“考虑过,但我把你当作成年人,和我是平等的。你沾过我的光,自然也要吃一点我的亏。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安思雨心头则是尘埃落定的黯然。安父到底是最爱自己,因为这点自私,便给了他发展性格的绝对自由。只是他太坦诚,连哄骗的话都不愿意对儿子再说几句。
这次见面,安父名义上说是想再打一笔钱,结果到结账时,他还叫了个中年女人来接,刻意介绍给安思雨。他叫她小赵,自然是在国外与他同居的情人。她的肚子甚至都微微隆起。小赵并不比安母美丽,却比她更像是个贤妻良母。因为她已经怀上了孩子,安父便必须要和安母离婚,给孩子一个身份。他便是要亲儿子当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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