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雨顿觉荒唐,道:“我在想一件事,我现在要是给你一拳,到底属于家庭纠纷呢还是算殴打华侨?”他夺门而出,安父自然不敢拦,可他没走出几步,反而被安母叫住。原来安母早就看出这几天安思雨神色怪异,她留个心眼,特意尾随他出门。见到前夫身边跟着个女人,无须多言,她已明白前夫的心意。
安母拉着安思雨快步走开,安父在后面亦步亦趋追着,身边还拖着个孕妇。她原本不想理睬他,可一时嫉妒心又居上,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打量小赵,只觉得她处处不如自己。
她问道:“几个月了?”
“四个月?”小赵的语气倒也和顺恭敬。
“男孩女孩?”
“女孩。”
“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
她再斜一眼前夫,他早就老了,面庞晒得黝黑,看不清眉目。她倒宁愿他从没有回来过,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了,那找一天办个手续吧。”
道别后,安母依旧平静,起先还得意洋洋挑着小赵的各种错处,说着话却忽然落下泪,道:“他头发都白了。”她顿一顿,道:“你的爸爸,我爱过的男人,和刚才那个老头,已经变成三个人了。”
安思雨道:“妈,你别太伤心。”
“我不伤心,只是有点累。不得不承认,人是会变的。”
安思雨惊觉性格的遗传性,他和母亲好像都被困在过去。她心心念念放不下丈夫离家出走的那天,而他则忘不了机场分别时的余颂。他总是想给她找个理由,好像有谁逼着她做出决定。可说到底,他爱的就是她果决冷酷的一面,她不是这样的人,他还不至于爱得如此纠缠不清。终究是不能把她割裂开,她最好的一面和最坏的地方,他其实都领教到了,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了。
他不甘道:“妈,我也好累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他已经比母亲高一个头多了,可她还是按着他的头往怀里压,轻轻拍着背。
当年在机场讨要回的项链,他其实还一直还收藏着,只等着有一天水到渠成,能再送还给余颂。可他到底是累了,不愿把自己再困在过去。他把项链又找了出来,发快递寄给余颂,有些赌气,故意选的到付。
当天晚上就有电话打来,一个新的号码,接通后没人说话,他猜到是余颂。久久沉默后,她道:“东西我收到了……你……是我的错,这样也好。”
安思雨道:“是很好,这个世界上,谁少了谁不行啊。”电话挂断了,然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
太出名已经成了烦恼。余颂都没有时间练琴了。每天都十多个电话打来,邀请她商演,邀请她巡演,求她收学生,想给她送钱。连dg的人也找上门来,依旧坚持要和她签约,酬劳也提高了。为了虞诗音她终究还是签了,她久不用钱,把账上的存款一看,积蓄已经够她下半生吃穿不愁。可钱还是源源不断涌过来,甚至有富商争先请她吃饭。五十岁的食品业巨头想介绍自己的儿子。三十岁的创业公司老板想毛遂自荐,甚至还有几亿投资的电影请她弹奏主题曲。
余颂不堪其扰,索性躲去了周修达的坟前。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是抱着肩坐在地上,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她的事业并不完全是事业。就像是跟着众人在爬山,她虽然知道山外还有山,顶峰上还有顶峰。但是携朋呼友,走走停停,欣赏左右风景,也是一桩乐事。起先她并不觉得苦,可爬得越高,身边的同伴越少。她终于爬到人迹罕至处的山顶,回头看,已经再没有人能赶上,只有下方隐约传来的欢呼声。向上望去,云雾遮掩处,她的位置不过另一座高峰的山腰。可她再想退回同伴身边,却也无路可走了。
原来她是被困在山上了。
正惆怅着,身后却有脚步声。他笑着叫她,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这两天一直在找你。听说你和安思雨闹翻了,这是好事啊。我知道打官司的事和你没关系。其实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我想把股份分你,你入伙,不会很忙,靠我的运作,你的名声,能赚很多钱。”
余颂摆摆手,一言不发,只是当着他的面,打了电话给经纪人,道:“对,我接下来两个月都有时间。邀请我表演的节目,我都可以参加。只有一个要求,有我在的地方就不能有姜宏。”
姜宏大惊,道:“我和你也没有大仇,你何必这样子撕破脸,是不是有误会?”
“不是误会,你还不配和我有误会。我就是看到你恶心。”
“你是不是因为虞诗音的事太伤心了?这和我也没关系啊。”姜宏是真心委屈,他自认在比赛时对余颂还算照顾,尽力拦着安思雨。
“我知道诗音的死与你无关,可周老师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就算我是迁怒你,你也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成王败寇,赢家通吃。现在我赢了,一切我说了算。现在我要拿你的事业给他们殉葬,你又能怎样呢?”余颂不多理睬他,转身离开。
第44章
越是落魄时,越是要撑住底气。官司之后,姜宏的工作和朋友都少了一半,在家里还不得不应对周思邈的暴怒。他也有些撑不住,可一出门,还是笑脸迎人,佯装无事发生。这是他学琴时修来的本事。在同期的学生里,他也不算格外有天赋的,周思邈骂起他来也毫不留情。可他从来不哭,只笑嘻嘻道:“叔父说的对,叔父骂我是看得起我,我一定改。”他就是这么熬到周修达死,熬到自成一派天地。余颂再嚣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他自信也能熬到她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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