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诗音留了两封信给她,信封上写着要求,按她比赛的情况只转交一封即可。但虞母都给了她,道:“还是你自己判断吧,就算总说死者为重,但你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不要太勉强自己。”
两封信的措辞完全不同,余颂没得奖时,虞诗音的语气很轻松,写道:“一次比赛也不算什么,你不要太灰心,也不要为了证明自己拼命备赛,按照原本的节奏工作就好。不要对我的事太愧疚,我明白你的好意。就让这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但她真正该打开的信里,虞诗音的措辞极为严厉,道:“获奖是应该的,你不要辜负你的努力,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就要连我的一份也算上。人生的意义就是活着,并且追求伟大。艺术的道理原本就是痛苦之路。你可以更痛苦,然后更光辉。如果你不保持孤独,就不能和普通人区分开。我不允许你和安思雨在一起,他会影响你的事业。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
第43章
夏季多雷雨,屋外一声惊雷,紧接着强风吹开大门,发出一声巨响。余颂起身关门,却见安思雨站在门口,淋了些雨,神情却凛然肃穆。原本他说是不想来的。
虞诗音的遗像挂在正中,居高临下俯瞰他到来。他进前一步上香,郑重鞠躬三次,却直指“虞诗音是不是留了话给你?我早该想到的,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她特意发了消息约我见面,等我到的时候,叫救护车都来不及了。她就是不论如何都要横在我们中间,你看到我,回想起她。我看到你,也避不开她。”
余颂不搭腔。他又道:“她是不是不允许我们在一起,甚至不希望你结婚谈恋爱?不意外,她自己都牺牲到这地步了,不弹琴都活不下去。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自然要逼着你牺牲。可关键在你,事情已经这样了,这条路你还要走下去吗?”
“是。”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
“那我也无话可说。”安思雨叹息一声,道:“只是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记,当年你还欠我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很旧的纸,纸边都卷起。余颂认出是当年她赌气写的借条,字迹已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内容——我因故欠安思雨先生一份人情,数笔款项,改日发迹后,必然加倍偿还。
“你想要我怎么偿还你?要我忘记虞诗音的话,和你在一起?”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冷笑一声,“余颂,你是钢琴大师,人人敬仰,前途无量。我不过是庸庸碌碌的凡人,高攀不上,不敢造次。既然你决心要走上这条路,我只能要求你一件事。善待自己,多为自己而活。过一些称心如意的生活吧。”
“我已经称心如意,心想事成。”
安思雨摇摇头,把借条强硬往余颂手里一塞,推门出去。屋外大雨瓢泼,狂风把雨吹得斜飞,直直扑面而来。但他浑然不觉,只纵身跑入大雨之中,余颂紧追而出,与他隔着三四步路。急雨劈头盖脸,他们在风中几乎站立不稳,四目相对,都有挽留的心意,却也开不了口,只各自转身离开。
三天后,周思邈虐待学生的官司开庭。因为是多人诉讼,安思雨被选为代表。他因余颂而起的怒气无从宣泄,就尽数倾倒在周思邈和姜宏头上。他推了其他事,整日只忙着和律师整理开庭证据。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姜宏能搞舆论战术,他一样可以,无非是钱的事情。近日来,姜宏也早就是威风扫地,除了他的一群粉丝还追捧他为钢琴家外,外人只把余颂当名正言顺的魁首。无非是花钱买宣传。起先不见起色,可后来有大报的记者主动来找他采访,说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安思雨觉得古怪,存有疑心。对方记者便道:“余颂小姐是你朋友吧,她得奖后第一个专访换我们来采访你的事。反正都是一个圈子的,好事坏事都应该聊聊。”
安思雨一愣,不知道余颂是在帮他还是帮虞诗音,便道:“余颂还好吗?”
“当然是好的。”对方不解其意,“她都这么有名了,当然好了。”
之前的舆论只是宣传学生崩溃后的痛苦,是卖点,但还不够。记者更有技巧,光写学生被钢琴老师逼疯只算配菜,他还特意列出了培训课的价格。五万块一学期,十万块一学期,一千块一节课,大笔的投入却养出了疯子和残废。又牵扯上姜宏,他近年来的大师课专供中产学生,一节课七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传承周思邈的教学手段?家长们是最受不了这种血本无归,立刻同仇敌忾起来。他们或许没有学音乐的孩子,但总有上补习班的孩子。谁不知道补习班是什么价钱?还都是工薪阶级的血汗钱。
报道一出,形势逆转。周思邈是辣手毒师,姜宏是见钱眼开,助纣为虐。安思雨则成了拔刀相助的义士。他的电话又被陌生人打爆了,这次是一群热心人想给他捐款。有位年轻母亲甚至哭着道:“钱不多,你先拿着,一千两千也能救急。我就是想到难受,我儿子也上补习班,学小提琴,上次看到他被老师拿手指头戳着骂,我心痛,就拉着我儿子不上课。当时有点后悔,现在觉得没做错,有你这样的人愿意出头真是太好了。”
姜宏自然是慌的,培训班是他主要的经济来源,容不得闪失。开庭前两天,他悄悄给安思雨打了个电话,道:“你也无非是要钱,就算这次打赢了,我再去上诉,拖上一两年,你经济上会很吃力的,要不我们还是和解吧。那些家长都是没见识的,稍微哄他们两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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