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澍垂下眼睛,遮掩了眼底的情绪:“他走了有十年了。我经常请人打扫,你不要介意。”
容照景下意识把时间比对了一下,旋即意识到,旁人说权家出事的时候,正好是十年前。
他终于得到关于那天的答案,却是在这个情况下。
权澍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手指的指节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如果你确实愿意的话,有空的时候,可以在协议上签个字。”
“到什么时候为止?”
容照景忽然发问。
权澍抬眼看他。
容照景继续道:“协议到什么时候为止?总不能是一辈子。”
权澍望着他数秒,最后笑了笑。
“确实,得定个期限。你觉得到什么时候合适?”
容照景没有太深的思量,一个数字脱口而出:“……三年。”
“三年啊。”权澍还是笑,“那就三年吧。”
……
三年后。
权家的洋房在市中心,虽然是闹中取静的地方,早上起来,依然能听到隐隐的车流声。
城市热热闹闹地启动它的引擎,早起赶着上班的人揣着早餐走过法国梧桐的街道。偶然有人会注意到行道旁雕花的铁栅栏,长长一道,不知要延伸到什么地方去。往里看看,只有遮挡视线的树木,很难想像越过这一道遮蔽,会有宽敞到难以想象的庭院。
容照景没有设定闹钟,在八点未到的时候自然醒来。洋房二楼这间百十平米的房间如沙龙般宽敞,但里面除了画便是画具,容照景在房间角落里吊起一张行军床,是因为有时画得忘我,懒得走过长廊去卧室,便会直接在这里和衣睡下。
昨晚也是这样。容照景扯了扯满是褶皱的衣服,身上沾了油彩的围裙还没摘。他自己觉得自己邋遢,笑了一下,走回自己的卧室,很快将自己洗浴整理好。
新换的白衬衫熨贴,他一边走过走廊,一边将袖子挽起来。老式洋房的的落地窗细长,一扇接着一扇地挨着,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路过的仆佣叫他先生,点着头对他说早上好。
他最终在走廊末尾的房门前停下来,放轻动作,将双开的房门推开。
权澍的卧室里没太多的装饰,一张大床放在正中,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白色枕头,上面鼓出一个山包,山包下露出两只圆圆的棕色耳朵。
容照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权澍能把一些和她个人风格不怎么搭调的事情做得顺理成章,比如对小熊睡衣数年如一日的热爱,比如睡觉的时候把自己放在枕头垒起来的堡垒正中,然后再因为残暴的睡相,把它们一个个踢翻在地下。
他走过去,从山包下把被埋着的权澍拖出来。
“阿澍,今天你有早会,不要迟到。”
权澍被他扯着坐起在床上,整个人相当没有精神,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容照景看了看她,觉得她今天的起床气和以往不太一样,思考了一下,反应过来。
——是易感期。
容照景不是Alpha,很难想象这个期间的人能有多难受。但易感期的权澍总表现得极度地没有精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爱说话,也不爱见人。
他把她的长发拢在一起,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友好,紧实,很有些热情的关心。
“这样会好一些吗?要不要抱久一点?”他问。
权澍被他抱在怀里,眼睛垂着,没什么表情。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说话的速度比平时要慢:“……得走了。今天严深来接我,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严深是权澍的助理,一直陪在权澍身边,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容照景觉得自己不常和严深打照面。
他善解人意道:“那你注意身体,今天早点回来,不要太累了。”
容照景完成了叫早的任务便离开。权澍扯了扯自己睡衣的衣领,身上残留着一股浅淡的松木气息。
这是容照景洗掉标记之后,属于他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她闭了闭眼睛,动作缓慢地走进衣帽间。抬手脱掉睡衣,她将手伸进黑色衬衫的袖子。
……手心全是被指甲掐出来的半月形痕迹。
她下楼的时候,楼下已经停好了车,严深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站在车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