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
“比如你颜正条顺,我可以给你买衣服换着穿,好像装扮娃娃。”
“……嗯。”
“再比如……”
……容照景没想过,这极度糟糕的一天,以被宋家人扫地出门开始,却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在这天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记起有权澍这个人存在。而在这天的末尾,他却在她身边,莫名地感到安全,眼皮逐渐发沉,要陷入黑甜的梦境。
“睡吧,容四。”权澍最后这么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曾经碰过他前额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那双手柔软,比他发热中的体温略低一些。
他沉沉地,沉沉地睡过去。
……
人一生的际遇很难被预测。容照景没有预料到容家的衰败,也没有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与权澍结婚。
——在高热和热潮一起过去之后,容照景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给权澍添了多少麻烦,面色苍白地走进了权澍的书房。
权澍没理会他那些客套的说辞,只递给他几页纸。
容照景接过去读下来,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某种玩笑,抬起头看见权澍的表情,却不敢这么认定。
“为什么?”他问。
“我那天说了那么多,敢情你是一件都没听进去?”权澍挑眉看他,做惊讶状:“可以啊容四,你很有当负心汉的天赋。”
容照景完全吃不准这个人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什么时候又是在认真,只能把手上的纸页捏紧一些,反复看着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份协议。上面清楚地写着,权澍希望与他结婚,并为他提供相应的经济援助。作为回应,他应每月为权澍画一幅画,画幅不限,画材不限。
这是大意,其他则是这场协议婚姻的实际运作方式——占大头的是他们两人的财务在结婚后的安排,剩下来的是一些实际操作的限制:比如在婚姻存续期间,两人不必发生亲密关系,如有任何超出寻常友谊的动作,必须出于双方明确的同意;又比如出于对协议的尊重,两人不应在婚姻存续期间与第三者产生亲密行为,如有越界,则婚姻关系即时作废,诸如此类。
容照景憋了许久,最后还是无法,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权澍没再调笑他,只靠向高背椅,说:“也算是各取所需吧。你画你的画,我拿你的画去卖钱。再套个结婚的名头,宋家那群臭虫不会再来烦你,我也不用再忙着应付倒贴上来的Omega。”
这个逻辑破破烂烂,但是也能勉强成立。然而这个交换条件对于容照景来说很好,对于权澍则似乎不然。容照景皱着眉,最后问:“能让你情愿假结婚……倒贴你的人,真的那么多吗?”
权澍惊叹于他的脑回路:“所以你怀疑我的魅力是吗?谢谢你啊容四,下次有人上门,我一定让你亲眼看看。”
容照景还是迟疑。权澍以为是他真的抵触,等了半晌,慢慢收好笑容,已经要准备收回这份提议。
但是容照景最后开口道:“除了给你画画,我能画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权澍怔了一下:“……当然。”
“每个月用的画材有限制吗?费用呢?”
权澍皱了皱眉:“容四,你……”
容照景还是坚持地说下去:“我习惯自己做画框,对画布也很挑剔,这不是一笔小费用。参照物,模特,这些要去买去请,如果你对此有意见的话,要先说出来……”
“……容照景,”权澍打断他:“你为什么会觉得——“
——我付不起这些钱?
她的疑问是反问,是觉得容照景像是突然钻进了牛脚尖,变得毫无必要的固执偏执。
但是当她看见他的眼睛,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容照景的眼神破釜沉舟,又带着些绝望,看着她的神情,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笨拙又徒劳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权澍蓦然想起,容照景从宋家离开,最后带出来的是一张画,而不是画箱。
……他大概已经付不起画材的钱。
可叹容四从小如月亮一般被人捧着长大,只要他愿意,有的是人愿意拿金线银线织成的锦缎让他写画,最后他却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难看地和她坚持,与假想中的困境对峙。
既然不是容照景的错,又怎么可能再怪他。
于是她说:“你需要什么,要买的,要雇的,都可以自己安排。在二楼有我哥哥生前用过的画室,你可以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容照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听到“生前”两个字,终于从脑热中冷静下来,不知该做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