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神色黯然:“你不是流落民间,而是秀秀冒险从宫里救出来的。当年我是赵见昱的侍卫,而你母妃正得宠,叶后狠毒善妒,诬陷芊芊与我私通。那日我在行宫当差,并不知情,宫里突然来人,要带我回去问话。我不疑有他,便跟着去了,谁知路上他们竟想杀人灭口。好在贵人相助,我才侥幸逃脱。逃命后我本想回宫面圣,却发现城中四处都贴着我的画像通缉。我东躲西藏,几天后,从宫里传来你母亲私通侍卫,畏罪自杀的消息。”阮明姝四肢一软,轰然坐倒在椅子上。放佛坠入深水,千万丈洪波四面袭来,挤压着她的五章六腑,使得她痛苦地蜷起上身。她还未全然确信李成的话,可只要想起梦里那双含泪的眼睛,她便难过到心脏抽痛。“明姝!”李成见她面色惨白,慌忙站起身。“继续说下去。”阮明姝咬着牙,纤手攥在木质扶手上,骨节泛白。“我知道,如果自己被抓了也是死路一条,根本没有人想为你娘申冤,什么三司会审,都是假的!”李成眼里迸出刻骨的恨意,“我逃出京城,一走就是四年。等风头过去,才悄悄潜回来,一边联系秀秀,一边重金同宫中太监打通关系,却得知你在大火中丧生,秀秀也离宫嫁人了。”李成颓然搓了把脸:“是我的错,我贪生怕死,我不该逃走!这些年,我白天梦里都想着为你们报仇!”“我也派人打探秀秀的消息,可是一无所获直到去年偶然碰到赵奚,看到明蕙给他做的手套。是天意啊!老天爷也可怜我,让我找到你们!”李成热泪涌出,大手颤抖着拭去。“她是被冤枉的,是被叶皇后害的,是不是?”阮明姝再一次确认道,一字一句。“我拿项上人头发誓,我和芊芊清清白白,没有逾越之处!”李成满眼血丝。如果能还芊芊清白,他愿意将心剖出来让世人看看!他从小就喜欢明芊,可他知道芊芊的心不在他这儿,他只愿她幸福,怎么可能忍心玷污她!阮明姝吸吸鼻子,面容变得沉静决然:“我知道了,我会查清楚。舅舅说的报仇,是找叶后?”“叶后是罪魁祸首!你知道么,你曾经还有个弟弟,只是只是没有活下来。”李成不忍细说,“那时候我和秀秀就该醒悟,叶献则这个毒妇不会收手,当时就该豁出去同她拼了!只是我们没想到赵见昱竟窝囊至此,但凡他有一点用,叶献则也不敢毒杀皇嗣、逼死嫔妃!”“所以还有赵见昱。”阮明姝银牙紧咬。“不止!”李成突然大喝一声,走到阮明姝跟前,“还有赵婉!”阮明姝身子一震,后退两步。“安平郡主赵婉。你既跟了陆君潜,该知道她。”李成紧紧盯着阮明姝。阮明姝两腿发软,目光却强硬:“她怎么了?”“就是她告御状,说我秋猎时潜入后妃营房,和芊芊私会。这桩冤案也因她的供词,才会两天就结案,逼死你母亲!”“不可能。”阮明姝摇着头,若真如此,陆君潜怎么会不告诉她,而且丝毫不猜疑她?忽然,她身子一僵:陆君潜根本不知她是赵月姮啊!即便真有此事,他也不会在意。“陆君潜与你有血海深仇啊!”李成凄声道,“明姝,快回头吧!”阮明姝几乎是落荒而逃。轿子在将军府门前缓缓停下,阮明姝头疼欲裂,痛苦地将脸埋在双掌之中,一时忘记下轿。直到帘外墨兰小声提醒,阮明姝才回过神,扶着墨兰的手下了轿。此时日光已经炽盛,阮明姝酸热的眼睛一阵刺痛,不得不伸手堪堪挡住。阴翳中,她听得一阵狂急纷杳的马蹄声。待她略微适应双眸的酸痛,眯着眼瞧去,一辆富丽精美的宽阔马车已经停在门前。阮明姝皱眉,看着宫人打扮的丫鬟拉开车门,赵令柔款款走下。赵令柔瞧见阮明姝,目光微沉,嘴角却是讥讽的笑意。她径直走来,直至阮明姝身前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过近的距离让阮明姝本能地感到危险,她甚至闻到赵令柔身上馥郁的香气。可她莫名地,就是硬挺挺站在原地,不愿退步。“公主止步。”云拂伸臂,挡住了还想靠近的赵令柔。赵令柔猝不及防,有些狼狈地收住步伐。“大胆奴才!”替赵令柔提着裙摆的宫娥立刻细眉倒竖,尖声骂道。云拂是认得盛意公主的,因陆君潜的关系,她还是想给这位公主留几分薄面,因而只当没听到那宫婢的喝骂。不过,她的手臂也没放下去,眼神不卑不亢,投向赵令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