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仿佛被催眠,又似入定。他睁大虚空的眸子,脑中,心中,全是柔和剑影。那人舞完剑,惊鸿回眸,朗眉浩目,身姿飘逸,正是顾夕自己。顾夕眸中,染上点点晶莹。这一刻,仿佛经历了十几年,其实也不过一息间。这一日夜,顾夕脑中涌进了无数画面,此刻一瞬,全连在了一起。不仅是记忆。顾夕缓缓抬目,看向地牢顶棚。透过顶棚,他能感知到上一层的动静。有人在受刑,还有人在取乐。再往上一层……顾夕吐纳了一口气,缓缓闭目。五官通畅,六识清明。难道这就是师祖们常讲的,臻至化境?凤凰浴火才能重生,人不经大风大浪,怎能成才?大家,大成。林傲天注意地看着顾夕的神情。顾夕听了他的话,只怔了一下,就缓缓垂下头,不让他看清神情了。林傲天心里着急,明明只是一瞬间,却仿佛过了很久。他也很怕林泽会中途回来,这儿子也太死心眼。林傲天心里着急,抬手直接捏住顾夕下巴,“抬头,莫要岔开话题。”林傲天的手刚伸到顾夕面前,就觉得不对。他也没看清顾夕是如何动作,手腕已经被顾夕扣住。他在被扯过去扼住喉咙之前,甚至有余暇时间,看了看自已被制住的腕子。顾夕修长的手指,红肿着,明明没觉得怎么使力,他却怎么也脱不开。只一息间,人就被扯过去,左腿微麻,似是一股清纯剑气扫过,他的腰侧就豁开了口子。林傲天单膝跪下,半个身子滴滴答答地血流。顾夕另一只手缓缓扬起,纯白的剑气,温和又强大,扫过半个牢房,所有人都被划伤,血流如注。“啊……”众人不及防备,惊慌大乱。顾夕再不耽搁,挟着林傲天,从地牢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来。“大胆,你……你敢反出地牢,是要做逃犯逆叛吗?”一个偏将跟在后面怒喝,举着剑却也不敢上前。顾夕不理睬他,只拖着林傲天往院中走。步出牢门,外面正是傍晚。日光不那么甚,顾夕也是晃得眼前发花。他强自适应了一下,环视四周。御所的院子,顾夕再次上来,看到的熟悉画面,全是上世的记忆。令顾夕吃惊的是,守卫的兵士非常少。也是机缘巧合,林泽不想泄露扣押顾夕的消息,今天特别将御所里的兵士都遣出去了。留守的,是他从江北带出来的子弟兵。人数也就二三十人。御所场院大,守兵又少,倒是无形中成全了顾夕。“搭弓……”刚走出牢门林傲天就冲院中厉声命令。戎马一生,从来都是跃马扬鞭的春风得意,林傲天头一遭这么憋屈地他嘶声喊了一句,“赶紧放箭。”顾夕根本连眼睫都没颤一下,他手中有林傲天,不担心谁敢放箭。果然,四周兵士躁动不安,却无人敢异动。要想从大门走出去,非常简单。纵使他手中没人质,硬闯出去,这些人也留不住他。可他不想这么干。都是南华兵士,这里还是赵熙的御所,他不想伤人。顾夕游目四望,便看准了院中的方位,瞬间计定了退身的路线。他左手扼紧林傲天,右手提他腰带。长吸口气。林傲天正气急地冲兵士喊话让放箭,要玉石俱焚,忽觉身子一轻,人就被顾夕带起来。好俊的轻功。众人皆惊呆。顾夕带着一个人,如大鹏鸟一般,扶摇而起,足尖点了左近一棵古树的树干为借力,只一下就窜上了院墙。大家醒过神。又不敢放箭,有的飞身上房去拦,有的开大门准备到街上去拦。顾夕窜上高墙,却不跃到院外去,只在院墙上观望。果然下面众人四散去拦他,顾夕居高临下,看出这些人行动起来各自为政,明显没有默契。着将官服色的大约占了七成,越发证明他们这些人不是一个队的,该是被林泽临时选来拱卫场院的。没人指挥就好,顾夕轻轻一笑,带着林例天从东墙跃到南墙。“啊,”已经上房的人猝不及防,赶紧跟着换方向,已经出了大门的,又扭头奔后门奔去。顾夕换了墙头,站了一会儿,又故伎重演,带着林傲天跃回东墙。林傲天被顾夕挟持着,看着下面一众人被顾夕遛得满院子奔忙,气得咬牙。在京这么多年,也没少派人留意顾夕,从不知那个病殃殃的花瓶,竟是这么狡猾的存在。他气得冲下面喊,“别慌,这小子故意的……”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不知顾夕用的什么手法,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顾夕抬目向院外望了望,不远处倒有一处井台。他一抬手,将林傲天用力向院外抛去,林傲天身子不受自己控制,划出一道弧线,直接被抛进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