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尝尝么?”季钦问阮清攸,“只放了盐巴,辣椒面和孜然,香得很。”
阮清攸早就闻见了香味,但看季钦糊了一手油的模样,虽十分心动却仍拒绝了,哪有新郎君进家门第一顿就抱着啃大骨头的,那也太失礼了……
季钦还能不知道他?举着骨头就笑出声了,“可是嫌弃这样不雅?”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阮清攸狠狠踩了季钦一脚。
这下子疼得季钦五官都扭曲了一下,却放下羊腿,取过湿润的帕子擦了擦手,取出身上惯带着的小短刃,开始打羊腿上一刀一刀地往下割肉,割完放到阮清攸的盘子里。
这娴熟的刀工……让阮清攸不自觉想到在家原来那个烤鸭子很在行的厨子。
盘子里的羊肉片很快堆作了小山,季钦才收了刀,重新拿起了羊腿,“这个也是辣的,多吃点。”
阮清攸抬头看他一眼,很是娇羞的模样,似乎这一眼便是道谢了。
季钦抬头,刚好看见外祖父正看着阮清攸,眼中的满意藏都藏不住——这么乖巧守礼的阮清攸,老让他想到林妗未出阁时的模样。
思念像瀚海,虽路上行的是又一人,但瞧见便是慰藉。
季钦自不知道林易这会儿想着什么,只在心里头哼哼:他拿脚丫子狠劲儿碾我的跋扈样儿,您老是瞧不见呢!
“钦儿,举杯,”林易也端起了酒杯。
季钦也提起杯子,嘭一声跟林易碰了一下,随后将满满一大杯烈酒仰勃干了,辣乎乎的酒液顺着喉头烧了一路,真是无比的畅快!
回家真好啊,带着夫人回家更好……季钦忍不住在心里头舒服地喟叹。
林易吃得也痛快,重又斟满,想到什么,问阮清攸:“阮家小子,你也吃点?”
阮清攸慌忙摆手,“不了不了,外祖父,我不会吃酒。”
“也行,”林易自己又干了一杯,“不会吃酒也不是坏事,黄汤多饮,总会误事。”
瞧瞧这宠溺的话,季钦偏头看了眼阮清攸,眼里闪烁着欠兮兮的光,分明想说的就是:哟,不会吃酒?我看你平时也没少吃呢。
阮清攸:“……”
这季钧希,怎么回了家越发欠揍?是打量着有人撑腰么?
他腿脚上毫不犹豫,朝着季钦的皂靴又狠狠踩了下去。
毕竟是顿午膳,这顿饭吃得也快,阮清攸好久没这样爽快地吃辣吃肉了,平素吃八分饱的他今儿起码吃了有十一分饱。
季钦同林易倒没吃多少,酒却饮了好几大坛。
到最后季钦都大了舌头,“外祖父,孙儿改日,改日定再好生陪祖父痛饮!”
林易也感觉头脑发昏,但感觉尚可,便挥挥手,“快回去歇着。”
这一路上,季钦的脚步实在虚浮,像是千年的蛇妖头次化形一样走路,脚脖子打转,波棱盖儿发软,连根直线都走不直。
幸得他虽走不好,却倒不了,阮清攸面无表情地薅着他后腰,跟京中贵人遛哈巴狗一样。
“好哥哥,你走我后头做什么?你来啊,你来前头,我想看看你……”
又来了……季钦又扭得像条长虫了。
说的话也羞人,像是瓦舍勾栏里的哥儿,站胡同口揽客时说的一样。
阮清攸很是无语,只是抻了抻他后腰,要提溜马缰绳一样,“别废话,快些走。”
这一路,阮清攸不可抑制地想到季钦,刚刚在京内重逢时的季钦,那样冷漠,那样狠厉,说出来的话像是冰碴子一样剌得人心生疼,连饮多都说不出一声软话。
那会儿,自己满身自卑,又满心歉意,总觉得季钦如何都不过分,不自觉就强迫着自己接受了季钦的一切行为。
但却还难过:季钦如何变了这么多?他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最起码,他与自己相对时,都是个莽撞任性却暖心体贴的傻小子啊。
现在看来……
阮清攸又看了看满路上晃悠着走的季钦:这小子!他什么是变得太多,分明是装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