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肯许他就此撂笔?
阮清攸竖起笔,轻轻敲了季钦的耳垂,后便接着坐下了。
更鼓敲过番外(4)
这会儿已经快到午膳的时辰,季钦带着阮清攸入府时,林易正端坐在正堂,手上捧着一盏茶。
这是阮清攸第一次见林易,这位马背上征伐多年,为大晋拉起铁桶一般西北防线的英雄,如今也至暮年,须发已然皆白。
现下身着一身粗布的直裰,拿着一个粗瓷茶盏低头呷饮的样子,不像是让西境诸国闻风丧胆的定北侯,倒像是哪个富庶的农耕之家的家主。
“外祖父,”季钦一撩袍边跪下了。
阮清攸闻声,也一道跪下,“见过定北侯。”
林易半日没说话,轻轻撂下茶盏,瞧着堂中跪着的俩小辈。
虽已入了夏,但边城总更凉爽些,他二人穿了款式相近的圆领袍子,一个缥碧色,一个石青色,却都打脖颈儿处露出了一截雪白的交领。
瞧着,还挺顺眼,挺乖巧。
林易不晓得旁人,却最是晓得自己这小外孙,圆领袍子,或者直裰,那是他最不爱穿的,一年到头披着身习武之人最爱的曳撒满地跑,好像随时都打算支起膀子来同旁人干架一样。
回京几日,看来也是被治了个服服帖帖,都会穿圆领袍了,真不得。
林易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季钦这般乖巧了,毕竟这孩子的脸色……整日臭得跟旁人欠他八百吊大钱一般,就差在脸上刺一个“别惹小爷”了。
季钦同林焱啊,一个是整日拉着臭脸,一个是整日嬉皮笑脸,林易想起来就头大。
阮清攸是他这些年在自家宅院里头见的第三个孙辈,旁的不说,起码进退有度,面色和缓,单这一点上较那二个小讨债鬼就强多了。
挺好……林易看着阮清攸,在心里直点头,挺好。
下头跪着的那俩人未敢抬头,也自看不见林易此时的和悦脸色,心里头正七上八下地盘算着如何解当下困局呢。
“三,二,一……”
本不须在此刻有的默契突然齐齐发力,季钦和阮清攸同时在心里数了三个数,后一起开了口——
“外祖父,孙儿有一物……”
“林侯爷,小辈有一物……”
林易刚打算喊他俩起来,都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这两句给噎了回去,他清咳一声,“说罢……”
这话还没落地,仿佛是担心他俩再一起开口一样,林易便点了名,“阮公子先说罢。”
阮清攸又再一拜,起身掏出了“怀里顶顶重要的物件儿”,“侯爷,季钦此去,为林家带回了虎符,便我二人种种行径无比荒唐,令您失望寒心,可即便看在这边军要物的面子上,也拜请您莫生他气。”
林易皱眉,暗自思忖着:这俩人何处荒唐了?别是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被传到了坊间,很快便要丢脸丢到他这里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