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宗衍终究是志得意满的告辞了,宗淑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公廨,而是径直来到公良吉符的公廨,才到门口已经有傔人等候着,等他进去坐定,端起小案上的茶盏,这盏清茗若不是盏托隔着,摸上去可还有些烫手呢!
“寿祖德走了?”
“这位仁兄来的匆忙,走的可是轻松许多!”
“这便好,让他主持这常平司,北面那位也能接受!”
“这么说来,元厚之提举提刑司,寿祖德提举常平司,概因他们也算是都转运司出身,如此局面也算是均衡?”
公良吉符放下手里的文本,靠在圈椅上,也是用手虚指一下宗淑,
“你以为局面便是大定了么?”
“惟公为了应对东丹南下的战局已经是忍让妥协许多,北面那位自不必说,难不成还有什么人蹦出来吗?”
公良吉符也是点了点头,
“咱们看似分了都转运使司的职权,其实却是为横幼璋扫平了障碍,毕竟惟公还是应天府的府尹,如今还是要以应天府为重。如今经抚司与都转运使司,再加上提刑司,中间又夹了个提举常平司,看似这两司是分了都转运使司的职权,其实不也是更多约束了经抚司的手脚?再者提刑司、提举常平司都是卑官掌握,说是制约其实不过是多了两个办事衙门罢了!”
“幼璋公自不必说,只盼着其余人能看到惟公的善意!”
宗淑欲言又止,公良吉符让他但说无妨,
“元厚之堪称干吏,伊始便也能看到其亲厚之意,只是这寿祖德,为官固然中平并非昏聩之辈,只是昔日依附营丘大判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投机之举,偏偏这类人,若是这等取巧得逞,只怕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却将此人如此提拔,难免有养疥成疮之虞!”
“你这话并非言过其词,只是咱们手里能用之人有限,此时却是耽搁不得,再者用此人偏偏就是看重其随波逐流的性子!世衡,难道浮萍随波荡漾不羡慕青莲这般不偏不倚,砥砺中流吗?可是浮萍没有坚实的根基,而寿宗衍便是如此,用他便是因为他无依无靠。大晟高门巨族重在血脉联络,大綦轩裳华胄首要地域乡情,而我大肇高文典策,倚赖的便是门生故吏!”
又循循教导起宗淑,
“世衡,你可知道这门生故吏的道理?”
“先生如此说必有深意,世衡虔心受教!”
“知晓你是个外方内圆的性子,但是这话我也只说给你们几个知晓,便是因为这门生故吏也不是泛泛而谈,譬如所谓门生,便不包括蒙师,孺子开蒙如蒙昧初开,双眼所视尺余尔,蒙师不过是荒昧中唤醒你的,冒昧的说便如司晨的雄鸡,重要但是你会感恩吗?”
“其次便是授业师,门不门生的不在学生,而在为师者,便如令尊与玉清真人,授业师道行高远,人脉厚重,学生走到哪里都以门生自居,可是你看那千百讲学的教授们,昔日学生身居高位者并非凤毛麟角,但是大多都是昔日授业师将成才的学生挂在嘴边,却看几个学生还念及昔日恩情呢?这便如骑乘的骏马,千里马跑得再快,终究不过是骑乘的工具罢了!”
这等实用语言,甚少有人能如此通透的当面说起,便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至于把世道说的如此丑恶,但是公良吉言却把这些道理娓娓道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引经据典的做学问呢!
“若说大肇官场绝不可触及底线的师生关系,便是科第点选你的座主,如今也有亲近称之为座师的,其实只看称谓便已经知晓利害,何谓座主?便是你是鲤鱼跃龙门还是终究无可奈何去,那为你踏入仕途做主的人!”
公良吉符怪不得说这番话,只听他继续说,
“若是你错过明年的春闱,将来你便是要受到座主的左右,除非你愿意如我当年一般,宁愿以选人入幕职流落地方十年!”
宗淑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
公良吉言点了点头,
“明年春闱主考基本已经确定了,但是明诏公布下来也是明年二月了,那时候距离礼部试也只有一个月了,是谁不必我明说了吧!”
宗淑点了点头,怪不得这次趁着三娘进京,专门交给六郎一封信,托彰小乙领他去见荆馥师兄,可这些天过去也没个回信,看来师兄确定做了主考官,如今已经开始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