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睡觉还需要人陪?他转动着钝拙的思维,醍醐灌顶道:“啊……你是等着我陪你睡啊?”“行吧行吧,我去洗澡……”他揉着太阳穴下床,从那团光源的边界走过,进了浴室。当看着镜子里那张被水汽蒸得泛红的脸,裴令宣意识到这是他的决定。他不仅贸然地闯入了前男友的饭局,还喝得烂醉等人送上床。这在宁则远看来,和他主动送上门没有区别,毕竟他干这种事儿不是一次两次了。说来是他不敬业了,怎么能让金主干坐着等他酒醒呢。希望待会儿他叫得好听点,能够弥补他今晚的失误。然而他做足了充分准备,去卧室里迎合他想象中的金主,却遭遇了对方的冷待。宁则远还在白纸上画着分镜草稿,不曾看他一眼,但已熟知他的每一个举动,说:“你别过来,坐那儿就好了,我忙完跟你说。”“噢。”裴令宣退回床尾坐下,无聊得左右张望室内的装潢,他问,“我能多开点灯吗?好暗,对你眼睛也不好。”“我习惯了,光太亮会扰乱我的思路。”他没睡醒,盼着早些完事能继续睡,于是出言撩拨:“你记得咱们俩去山里避暑的那次吗?那个庭院有座流水的台阶,还有两棵形状很漂亮的罗汉松,你在树下看书,我弄水泼你。”“记得。”“其实我不是故意想捣乱,我是觉得你认真的样子太好看了,我很嫉妒,也很想占有你,我要你生气,因为我而生气。”“你总是这样。”“那我现在把你刚画的这些丑画儿全撕了,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啊?”他挑衅道。“是很丑。”宁则远审视着方才刻苦用功的成果,将那一沓稿纸递给他,“你撕吧。”画分镜不需要多么出色的画功,要的是能让人看懂;宁则远的分镜稿都是潦草的简笔画,但再丑也是不能随随便便给他撕着玩儿的。裴令宣不伸手接,懒洋洋地在床尾与地毯间划拉着小腿,“你不搞快点,我又要困了。”“困就睡觉。”宁则远收回手,整理草稿,盖好笔盖。“那你什么意思啊?我天亮就要走了,没空陪你耗着。”“嗯,快睡吧。”他爬回被窝里,“那我睡了哦。”“晚安。”他其实还没有很困,躺下睡不着,便把枕头堆叠起来,靠在床头玩起手机;冷冷的荧光落在脸上,他刷朋友圈刷得正上瘾,宁则远的话音打断了他——“你认为,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裴令宣放下手机,无比正经地看着说话的人,“你也喝多了?”无字情书15怎么会有人想要重蹈覆辙呢?他几次想把注意力转移回手机屏幕,却都失败了,无法自控的情绪淹没了他。他尽量坐得更端正,泄气地说:“你不到二十岁我就认识你了,我很遗憾没有给你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你记恨我,我理解,虽然我很难接受,但其实我每次都宽容了你;你比我小,又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我不怪你有脾气,可是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我从头到尾要的都很简单,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和你在一起。”“怎么叫安稳?非得昭告天下、浓情蜜意才叫安稳吗?只要你找我,我就在酒店里等你,算不算安稳?”裴令宣道,“撇开所有的外界因素,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是事实;但还有一个事实是,无论我们尝试多少次,我们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明白吗?”“为什么不可能?”宁则远问。“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因为你不信任我啊,小远。你搜出那张房卡的时候,你有问过我那是怎么一回事吗?你没有,你只相信你看见的,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个没有廉耻和道德,必然会背叛和出轨的坏人。我承认,我并不高尚,我使过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我用过很脏的手段去勾心斗角。但我这一生,要论真心喜欢过的人,就只有你;除了单方面提出分手以外,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当时该问清楚的,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地误会你。你能原谅我吗?”宁则远选择望着他的眼睛服软。“已经过去了,那不重要了,小远。我不是在和你理论谁对谁错,那些都没有关系了。我只想说,我们何时可以彻底结束这段糟糕的感情呢?你不累吗?我很累了,我们可以结束了吗?”“你说了,糟糕吗?”宁则远怔怔地反问道,随后低着眼,抬手做了擦拭的动作,然而亮晶晶的水光仍挂在睫毛上。“可我从没觉得糟糕。”裴令宣一瞬间汗流浃背,他没说多过分的话吧,还能把人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