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抗拒地压住对方的手腕,说:“不行,我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心里尤其不舒服。”“为什么?”“你把我当泄欲工具。”“说的好像你当初是因为喜欢我,才请我喝酒的一样。”“我没有在跟你调情,我是在表达我此刻的感受。”“好,那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宁则远埋在他腰间的手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动作的意味很顺滑地从亵玩变为安抚。“你不要气我,就算你行善积德了。”“我没气你,我说的是事实。我跟陆哥从小就认识,他欺负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被他盯上的人下场都很惨。可他从没伤害过你,所以他一定不是讨厌你才针对你的,他喜欢你。这也是我最近才想通的,他做那些事,只是为吸引你的注意罢了。”裴令宣:“你怎么知道他没伤害过我?”“他要是真心想害你,你不会有今天。”宁则远自顾自道,“但我一点也不生气,反正你是不会喜欢他的。你只会喜欢我,对不对?”“你真的很荒唐。”“我最近压力大,你体谅我一下。”“你有什么压力?”“剪片子太难了,我下不了手。”宁则远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依恋地抱住他摇来晃去,“你能不能安慰安慰我?”能让宁则远烦恼忧心的必然不是技术难题,那就只能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了,那说的大概是他没能参演的那部《南国寒夜》;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众所周知男主角兰昱森是他的竞争对手,所以永远不能上映最好,他可不想坐在首映仪式的前排对着精彩绝伦的影片恨得咬牙切齿,完事还得热烈鼓掌。“我不会安慰你,”他冷血地说,“你剪不出让他们满意的效果,我很高兴。”“你为什么要高兴?”“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我的对手再拿第二个影帝。”“那你也不在乎我的心血付诸东流、功亏一篑?”“这是你的事啊。”裴令宣推开身前的人。“你好会伤害我。”宁则远习以为常道。“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导演,不需要背负投资人和制片方施加的压力,还拥有一部电影的终剪权。这么优越的先天条件,吃点苦头也是你应得的。”裴令宣说的真心话。亲自操刀参与电影的整个制作过程后,他才切身体会到普通从业者的艰辛,他固然也为宁则远的作品不能公之于众而惋惜,但那样高阔、宽广的创作自由,如果真的可以一帆风顺地上映,才叫人痛心疾首吧。“好……我应得的。”宁则远不与他争辩,重新拥抱他,拢着他的腰身和双臂,呢喃道,“晶晶不能来,真可惜。”“不可惜,她还年轻……”说到这里,他终于心软了,温声道,“跟你一样,机会多的是。”“我觉得还是因为没有找你演,下一部一定行。”“你先考虑别人吧,我暂时不能答应你。”宁则远抬头,在黑暗中仰视他。“那个剧本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裴令宣找不到更详尽充分的理由了,牵强道,“你再看看有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宁则远驳回他的诉求,执着道:“还是那句话,我只要你。”“分手吧。”“不分。”今年是小年,入围的长片质量较为平均,提名演员中并没有谁的表演精湛出彩到一骑绝尘的地步,所以奖项花落谁家都不意外。陶漫确实是有些运气,命运之神显然在眷顾她,最佳女演员的名单揭晓的时刻,引起了小范围的惊呼声。旁座的陆玮琛漫不经心地鼓着掌,轻笑说:“真好命。”从无人问津的电视剧女配,到口碑票房双丰收的影后,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际遇。裴令宣由衷为她开心,鼓掌到掌心发麻,“我眼光真不错。”为感激他的慧眼如炬和提拔,陶漫捧着小金人在话筒前发表了一番声泪俱下的感言;她没有读过很多书,词汇量不算丰富,声音由于激动而止不住颤抖,但贵在真挚朴实,连泪痕和目光都比寻常人清澈。裴令宣知道有镜头切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笑得柔和而克制,眼中荡漾着盈盈的光,仿佛真确在为这桩喜讯和这份心意感动不已。但只有坐得离他最近的人能够发觉他那一丝异样。“你好久没站上台去过了吧?”陆玮琛刻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特希望拿奖的人是自己啊?”“怎么说呢,”他悠缓地垂下手,“我也以为会这样。但我突然之间,好像就不那么在乎了。”“哈?”“真的,都是梦幻泡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强调、解释给谁听。“也许我该换一种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