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宣和一些奢侈品牌的关系不错,与中国区高层也有私交;但大牌都要维持自身的品牌调性,俗称逼格,衣服借给他上台领奖时穿一穿,或借给当红女星走走红毯,那是一回事。要赞助给电影,那又是另一回事。在这个把人清清楚楚地分为三六九等的圈子里,如果你不是具有影响力的名人,没有谁会多看你一眼,想穿就拿钱来买吧。但给女演员们的服装和配饰砸钱,那得是一笔巨额开支;有许多节省成本的办法,像优秀的造型师就能够把八百块的衣服搭配出八万块的感觉。但他不愿意在细节上退而求其次。裴令宣承认自己有私心——在影视作品中留下经典而广为流传的荧幕形象,是演员打响知名度的第一步。裴晶晶才十五岁,个头却有一米七,细长条的身子骨,天生衣架子;如果能依靠美貌与时尚穿搭在观众心目中立住形象,那会对她将来的发展有数之不尽的加持。他可不是砸钱送妹妹进娱乐圈玩票的资本家哥哥,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只能多为她谋划打算,尽力让她的路走得顺一点。秉承着能省就绝不多花一分钱的节约原则,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赵翰墨。赵翰墨的母亲早在九十年代就成立了个人设计师品牌,后进入出版业创办了杂志刊物《丽人》,在时尚界是颇有分量和话语权的教母级人物。裴令宣请不动大罗金仙,但好歹能去缠一缠大仙的儿子;他都舍得不睡觉立马买一张直飞纽约的机票。该说不说,是赵翰墨的已婚男身份给他的工作开展造成了极大阻碍。他能明目张胆地飞去见前任,来一场说走就走、彻夜不归的短途旅行,但他能随随便便约人家老公出来谈心吗。为什么要结婚呢,不理解,完全不理解……赵翰墨那边是大白天,边接他的电话,边在厨房做早午餐,听说他真要做制片人,十分乐意助他一臂之力,说道:“这是小事,我和他们艺术总监很熟,帮你约她。”裴令宣在心中喝彩,表面却沉稳道:“谢谢,回国请你吃饭,还有你太太。”“不用客气,一直以来也没为你做过什么,能帮上你的忙我很荣幸。”“谢还是要谢的,你才不要跟我客气。那先这样,有空再联系,我不打扰你了。”他说着就要挂电话。赵翰墨轻声一笑,“你还真是有事说事,一句闲话都不跟我多聊啊。”“你都结婚了我跟你聊什么?”他是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千万不能再被揪住类似“插足他人婚姻”的把柄。“嗯,你去忙你的吧。”那晚他没有再失眠,难得一觉睡到天亮。赵翰墨和那位总监应该不是普通的熟识,得多深的交情和多大的面子,才能使得总监亲自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啊。他也很懂事,从衣柜里挑出一身人家品牌的当季新款,拾掇得体体面面地去赴约了。与他相见的是一位短发单眼皮的职业女性,她优雅从容地将提包放到里侧的椅子上,再和他握手落座。她约莫三十六岁上下,外形精瘦干练,言语却略带俏皮,先夸赞他的衣着道:“今天穿得好好看啊。”裴令宣捧场道:“是呀,刚在楼下还有蝴蝶来贴我呢。”她们家这季度的新品主题是雨林万物,集齐了昆虫鸟兽等所有热带野生动物元素。他这句恭维话算是正中对方的心坎,她嘴角绽露的笑容变得真切,预示着这次午间交谈将会进行得很顺利。裴令宣一厢情愿地以为这部电影迎来了重大转机,可越重影却对他擅作主张的决策不太满意,她甚至是持反对意见的,并闯到他家里和他吵了一架。也不该说是吵,更贴切的用词是维权。“我不想用特别浮夸的形式来呈现这个故事,礼缓的家境没有好到全身上下都穿名牌的程度。而且是你反复强调的预算有限,但你又把钱花在这种地方。”“我没有乱花钱,每一笔钱都是我精打细算过的,该怎么花、花在哪里。你要来替我管账吗?你剧本改完了没有?还有就是,创作可以夸张化处理。”裴令宣不认为这有何争论的必要。“夸张不是脱离实际。”越重影固执道,“礼缓的哥哥热爱摄影,他为了接近艺术而去国外求学,但人在异乡举步维艰,连吃饭都成问题,他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无业青年,空有理想抱负却怀才不遇;后来因为父母离世留下的债务问题回到国内,本就困苦不堪的生活雪上加霜。“直到他看见了刚满十二岁的妹妹,她纯真美好、古灵精怪,他给她拍了一系列照片,由此萌生了靠妹妹的美丽敛财的邪念。他哄骗年幼的妹妹拍下照片,并靠这些肮脏的作品在圈内小有名气,赚到了第一桶金;此后他更是迷失了自我,他虚荣且浮躁,肆意放纵、挥霍金钱。他是对妹妹心怀愧疚,才会买漂亮的衣服补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