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来的是高娘子,带了一头去了毛,收拾干净的猪,用红缎子缠了猪身,摆在箱上教人抬着。又有羊羔酒四坛,官上果儿酒四坛。上等杭绸杭缎八匹,一副头上戴的珠儿髻帘儿。余下两筐鲜石榴,两筐拳头般大小,香喷喷的梨儿。荤点心两红漆方匣,素点心亦是如此。她坐着一顶俩人抬的红绸小轿,晃悠悠地来到江家门口,梁堇等轿子到了跟前才往前走了两步。高娘子带的女使,掀开了轿帘,梁堇面上堆笑,跟高娘子问了好。“二姐,怎麽是你出来接礼,教一婆子来就是了。”“娘子与俺娘子亲近,即使不来接,也只当是自个家里一般。只旁人不同,怕教人家说怠慢。”梁堇道。“是这样,我前头可有人来?”高娘子见已有一顶轿子来了,暗道莫不是通判娘子,因她爱坐这布轿。梁堇道:“通判娘子来了,在里头帮俺娘子梳头咧。”梁堇这话,虚头大,方才她领着通判娘子进去,荣姐正梳头,见她来,问梳甚麽好。那通判娘子在一边拿主意,说梳甚麽。高娘子一听这话,顿时了不得了,没想到通判娘子与吴娘子关系恁厚,不厚谁帮着梳头。这般后,愈发高看了荣姐。“我想着早些来,与你家帮帮忙,不成想,来的还是不早,教通判娘子占了先。”说罢,就要过去。梁堇教香豆带着高娘子过去,高娘子走后,她看着恁些礼,与李大娘道:“大娘,我想教你去请几个平日里一处顽的婆子来,帮咱把礼接到院里去,不让她们白帮忙。”“白帮忙她们也来,你等着,我这就去唤她们。”李大娘快步走去唤人。那些婆子媳妇,听说这事后,其中一人道:“往日里没少吃你的酒,你来唤俺,哪个不去。”说罢,丢下手上的差事,唤上人,都来与李大娘帮忙。张老爹又问这是哪家,怎麽恁阔气。“老爹,这都是俺娘子的客,你老帮把手。”“我是老人家,怎好教我帮你们抬。”他一面说,一面与那婆子把担子搁在膀子上,往荣姐院儿里挑。高家抬礼的人,送罢礼便回去了,只留下两个抬轿儿的婆子。按理说,送礼来的人,要在家里吃罢饭,与主子一块走,那高娘子想着头回上这来,不好与荣姐添恁多麻烦。梁堇与他们送了赏钱,回到院儿里,李大娘问可管抬轿的人吃饭,要是管吃饭,在哪吃。今儿吃饭的人,分成三等,头一等,自然是荣姐,通判娘子她们,在正房用一桌上席。第二等,是通判娘子她们身边带来的女使,高娘子带了俩女使,只怕唐娘子也带俩来,再算上朱王,多则四人,少则俩人,还要有人作陪,一桌席,有些挤了。第三等,是抬轿子的,也要管饭,不过都是一碗饭,两碗菜。“昨儿姑娘说,弄菜麻烦,请他们吃桌席面,显得大方,江家有房,专门管人吃饭的,等晌午,你把人往那处领。昨儿你不在,我教香豆去看了那地方,你教她带你去。”梁堇道。李大娘晓得那地,她早就把江家上下都摸了个清楚,就连东院鲁娘子陪嫁带来的两头骡子,拴在哪她都知道。高娘子来罢,再是朱娘子,唐娘子,轮到王娘子来的时候,只不好了,因她带了五位旁的娘子来,礼物拉了足有俩驴车。梁堇见状,忙教香豆回去与荣姐说,她这边先接了礼,把人请进了院儿里。香豆来到正房禀话,通判罗娘子问荣姐:“你请了她们来?”荣姐道:“哪里请了,我不爱恁热闹,只想着教你们来说说话,吃盏酒。”“这王娘子也是,怎麽一声招呼不打,就领了人来。”朱氏道。“人来与你作生,不好不款待。”罗娘子说的是实在话。荣姐问香豆:“二姐呐?”“二姐在外头接礼咧。”“你去和她说,教她看着操持。”荣姐道。这正房里坐了六人,却不显的乱,春桃管这里头的大小事,梁堇管外头的事,手下的人各有分工,不急不缓。香豆出了房,与梁堇学了荣姐的话,梁堇立马吩咐道:“香豆,你去酒楼里再要一桌上席,要是他们做不来,就去另一家酒楼。席面让他们提前半个时辰送到咱家。”
说罢,她教秋葵与香豆一块去,买十斤炖的烂肘子,五斤油酱猪头肉,四只烧鸡,十斤油糟鱼,好腊肉八斤,米饭两桶。与了她们钱,教她们俩坐轿子去。出了门,那秋葵与香豆道,想一人坐一顶轿子,分开去办事,香豆不肯,说时辰还早,再说坐轿也快,这些吃食,酒楼里也有,她们先去酒楼,买不齐再去别的地方。秋葵只得和她一道去了。李大娘带人往偏房里搬礼,礼物放不下,又往针线房里搬。梁堇教赖媳妇和海棠,去洗七十个碗,洗罢,搬到下房去。又教锁儿来灶房与她帮忙,高娘子带来的黑猪肉,切下来两块,一块带肋骨,一块是肥瘦相间的五花。在大灶房,又炸又蒸,弄了七八碗甜滋滋,浓艳艳的红烧肉,又炖了一锅糖醋骨头。大灶房尽是扑鼻的香。上回江三郎请客,这灶房二管事做的菜,没得上赏钱,见梁堇得了,心里一直不自在。今儿又见灶房里的人,都围过去看那梁二姐做菜,只脸子恁难看。“翠翠,你去把她们叫回来。丢了活,往那去,成甚麽样子。”那翠翠过去叫了人,只叫回俩媳妇。“大妈妈。”翠翠见大管事走了过来,忙唤了人。“她们没有见过北边来的灶娘做菜,想看就教她们看吧。你别说,这北边的菜,和咱南边的菜就是不同。”江大管事闻了闻那边飘来的味儿,暗说人不可貌相。“我看她弄的菜,都是些小聪明,上不去大席,如今不过是占了个稀罕罢了。”江二管事道。翠翠一边做事,一边在偷听她们姐俩说话,只见那大管事没接话。一会儿,李大娘寻过来了,礼搬完,也没客来了。梁堇嘱咐了彩娟和锁儿俩人灶里的火候,菜不一样,火也不一样。又教李大娘在这盯着,要肉片蒸出半碗油,骨头炖的烂烂的才好。交代罢,她回院里看了看,见春桃出来了,便上去问她:“姐姐,今儿怎麽多来了人?”春桃道:“王娘子说她们去她家顽,得知了这事,尤其那老县令娘子,厚着脸皮说要来咱家拜寿。”春桃说罢,又问梁堇,还能不能来得及,照着早上的菜再做一样出来,她们不请自来与荣姐作寿,好歹体面地款待了她们。等晌午吃饭的时候,荣姐那桌有菜,她们那桌不曾有,不免难看。梁堇说早上多做了,原是求个稳,这会用上正好。梁堇与春桃说罢话,见一婆子来报,这人是李大娘请来的,搬了礼物,又去门房那帮着等酒席,她说:“梁管事,酒楼里的人送菜来了。”说着,有几个婆子媳妇,手上提了七八只大食盒扭捏地走了进来。梁堇教赖媳妇她们上去接了食盒,然后拿着只布袋子,一人抓了一大把铜子,道:“累你们一场,今儿本该留你们在这用碗饭,可今儿来的客实在的多,等明儿,我教大娘再谢你们。”这些人忙说不敢,收了铜子回去了。有道是,事不到,话要到,都是人,与人好言好语,人岂能不受用,也是打这起,荣姐这的名声,渐渐好了起来。梁堇见送来的是两桌上席,两桌下席,就知香豆办成了事。一盏茶的功夫,香豆和秋葵也从外头回来了,香豆道:“二姐,熟肉铺子里的猪头肉只余两斤了,我又买了五斤烂大肉,两包饼子。”梁堇教她带赖媳妇俩人,往下房去,把肉盛到碗里分出来,在下房吃饭的有二十三个人,等会赖媳妇留在那照应。因香豆年纪轻,赖媳妇年纪大,抬轿子的要么是哥儿,要么是婆子,赖媳妇在那更好些。两桌下席,就摆在了偏房的背阴处。春桃见时辰差不多了,进房里去问荣姐,摆不摆席,荣姐教摆才摆。房里的惠哥见要摆席,忙跟出来帮忙,几人片刻功夫,就把正房里的两桌上席,给收拾好了。下席不用收拾,因给那些女使吃,用酒楼里的碗碟就成。再说作陪一事,梁堇要在下席上陪着,灶房里有李大娘,不用她操心,香豆也去灶房帮忙去了。她见惠哥不去房里,就请她在下席上用饭,她与唐娘子身边的香菊熟,陪她们吃了一盏酒水。李大娘领着香豆,彩娟,锁儿,往正房送菜,又往两桌下席上,各送了一碗蒸红烧肉……等李大娘她们再回到灶房,就见少了一碗蒸肉,骨头也少了两碗。梁堇做的多,就是与李大娘她们吃的,李大娘见状,骂道:“哪个贼,偷了俺的菜?”≈lt;hrsize=1≈gt;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