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多年未见家人,陛下派荣喜传了口谕,令其先行归家,次日再进宫陛见。卫崇将人护送回府,调转马头,准备回宫。离开兴盛街,转过街角,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卫崇无意地暼了一眼,心跳停跳一拍,他控住缰绳,停了下来。扈从虽不明所以,长久以来的默契却让他们都控住马儿,看着马车,暗暗警惕,只有经常跟在他身边的几个看出了端倪。一只手撩起窗帘,卫崇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卫崇嘴唇嚅动,无声地唤了一声:陛下。秦疏勾起唇角,瞳仁黑亮,里面映照着细碎的光芒,清朗的声音响起:“长久未见,督主风采更胜从前。”卫崇稍稍移开目光,不过须臾便又转过头来,眼神睥睨,唇角却已牵起,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驱马上前,卫崇看着他道:“陛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去见见国舅爷。”秦疏支着车窗,伸手秦疏去牵卫崇,“舅舅急着和舅母团聚,做晚辈的自然要识趣一些,督主以为呢?”卫崇听出他话中的情意,心里十分受用,注意到扈从竖起的耳朵,眼神示意他们避开些,确定他们不会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开口:“陛下思虑周全,非常人能比。”这就是满意的意思了,秦疏示意苏怀信将车门打开,用眼神邀请卫崇上车。卫崇用马鞭的鞭柄在手心轻敲两记,秦疏轻笑,果然欠的债早晚都是要还的。犹记得他新手时期,为了任务效果,做了很多功课,只是那时爱人太热情,实际需要他发挥的地方并不多。若是从前,见到自己亲自来接,爱人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不必他说便会扑进他的怀里,如今嘛,别有一番情趣。秦疏已经摸清了卫崇的性子,这人特别的别扭。卫崇骨子里是个慕强的人,他若是个十足的傀儡,卫崇便是与他有了鱼水之欢,长此以往也定然会瞧他不起。太过强势也不行,因为卫崇对权力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手中的权力带给他的,太强势,会让对方感到威胁。所以两人相处的时候,他就要把握好其中的度。好在几个世界走过,对于现在的秦疏来说,并不如何难办。不就是扮猪吃老虎吗?“督主此番外出,乐不思蜀,徒留我在家中独守,日子不知道有多难挨。”秦疏语气中带着埋怨。果然,听他这么说,卫崇便上了马车。秦疏心中思念,还是两人认识以来节完整章节』()”卫敬贤将床幔收入金钩,伺候着卫崇梳洗,对他身上的痕迹视而不见。“陛下呢?”卫崇询问。卫敬贤替他戴好金冠,轻声回道:“杜国公进宫,陛下在内书房召见。”卫崇见到金冠样式,“今日宫里有宴会?”“督主英明,”卫敬贤道,“杜国公开疆扩土有功,陛下安排了宫宴,筵席安排在琼玉湖畔,午时开宴。”卫崇颔首。穿戴完毕,卫敬贤接过小内侍端来的托盘:“督主,陛下交代,您若是醒了就让奴婢服侍您用药。”卫崇忽然想起,昨夜意乱情迷时,陛下曾说给他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放在暗格里,事后还喂他吃了什么东西,只是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细问。他打开瓷瓶,一股特别的清气逸散开来,他倒出一丸,掌心的药丸洁白如雪,实在生平未见。卫崇开口道:“陛下可说了这是做什么的?”“陛下说这是养身丹,吃了对身体极有好处,让您务必按时服用。”卫敬贤看着督主手中的丹丸,眼神火热。有些东西,只一眼就知其珍贵。卫崇凝视片刻,送入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他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直入肺腑,身体深处的空乏似乎也被这股气息冲淡了。卫崇用过膳,回到内殿,打开暗格,除了原来的东西,里面又多了两个匣子。卫崇将之取出一一查看,大一点儿的那个匣子里装的是他写给陛下的书信,按照日期排列得十分整齐。
卫崇第一反应这是特意做给他看的,随即摇头失笑,他这多疑的毛病,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陛下向来注重这样的小细节,若是让对方知道自己这样怀疑,还不知道会怎样闹呢。卫崇将书信收好,放了回去。随即打开第二个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书册,上书“天地无极”,只看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一部武功秘籍。卫崇文武双全,手下不知收罗了多少江湖秘籍,却从来没有听过《天地无极》这个名字,他好奇地打开,只一眼就看得嘴角抽搐,只见上书几行小字:天地无极,阴阳共济,灵修双合,重焕生机。()昨天说得神神秘秘的,搞了半天,原来是本房中术啊。翻开扉页,果然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人交叠在一起的画面,只是与一般的春宫图不同,画面中是两个男子。绘画之人笔法细腻,便连衣衫堆叠的褶皱都十分传神逼真,卫崇看清上面两人面貌,啪地一下合上书册,画中人更是面目宛然,不是他与陛下又是哪个?卫崇一时间只觉热气上涌,不必看,他也知道自己此时定然是满面飞霞。这样的东西也难怪他会藏在暗格里了。卫崇知道秦疏丹青功夫了得,墙壁上挂着的《耄耋图》便是秦疏亲笔所画。那上面的猫儿虎头虎脑,腿短脚短,蠢萌可爱,当初他见了便忍不住夸赞几句,当时陛下便说,哪日得了空,要给他二人画幅肖像,彼时他还心生期待,全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场景。便是两人初次交欢卫崇都没有这般羞臊,缓了半晌,脸上的热意才渐渐消退。看着被他扔在一旁的书卷,卫崇将宫殿内外看了一遍,确定只有卫敬贤守在殿外这才回转,他红着耳朵,再度翻开。卫敬贤守着紧闭的殿门,心道:果然小别胜新婚,陛下素了太久,看把他家督主累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便到午时了,卫敬贤轻咳一声提醒,对着殿内道:“督主,再过半个时辰,宫宴便要开始了。”卫崇指尖一颤,差点将书册掉在地上。怎么跟做贼似的。他将书卷放入匣中,又将匣子放回暗格,一切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卫崇对着镜子整理好衣冠,注意到自己颊边的红晕,十分不满。他翻了翻梳妆台,并没有看到要找的东西。“卫敬贤!”卫敬贤步入殿内,“奴婢在,督主有何吩咐?”卫崇:“去给我找盒香粉来。”卫敬贤:???卫崇看他还愣着,催促一句:“我让你给我找盒香粉!”卫敬贤被他的利眼吓得一哆嗦,忙应声去了。卫敬贤疾步快走,心下感慨:怪道说女为悦己者容呢,便是督主这般人物也不能免俗啊!卫崇一番折腾,耽搁了不少时间,到琼玉湖的时候秦疏都已经到了。这次宫宴规模十分盛大,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一个不落。那边秦疏见卫崇过来,便含笑起身,其他官员见此,也纷纷起身。宋太后扶额,梁远眉心狠跳,文武百官心思各异。卫崇木着一张脸走向秦疏,如果问他此时的心情,就俩字,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装病不来了。想到罪魁祸首,卫崇狠狠剜了秦疏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嗔怒。秦疏以为爱人是怪他昨晚太过孟浪,他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在卫崇落座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他的后腰。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卫崇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只觉有一股细密的电流从尾椎一路上蹿,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秦疏察觉到了,挑起眉头,冲着卫崇眨了下眼睛。卫崇心中暗自恼怒:“……”你到底得意个什么劲儿啊!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努力保持着镇定,这人的大胆,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一一回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落到秦衡身上,卫崇停顿一秒,这小傻子,跟他爹一个样。秦衡得到阿父关注,顿时笑得更开心了。秦疏无视了暗潮汹涌,他的注意力全在卫崇身上。注意到卫崇的脸色不对,秦疏脱口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昨晚不小心伤到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他看着爱人眼神古怪,这是搽了粉?难道是他昨天心疼对方染了风霜的话让卫崇会错了意?哎,他还是喜欢卫崇清水出芙蓉的样子。要怎么说才不会让对方多想呢?秦疏的目光停留得有些长,卫崇有些不自在,用眼神示意他收敛点。秦疏有些莫名,他没做什么啊。还有,他们是合法夫妻。有什么好避讳的呢?秦疏心中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卫崇的顾虑,于是便收回了目光。这次宫宴,众位大臣自然感受到了陛下对杜国公的厚爱,但比之杜国公,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陛下对卫崇的特殊恩宠。见过与皇帝同席而坐的太监吗?见过皇帝给臣子斟酒夹菜吗?见过太子管太监叫阿父吗?他们见过!!!宫宴继续进行着,可众人的心思却早已不在那美酒佳肴之上,皆被卫崇与皇家之间的微妙关系所牵引。这世界,终究变成了让人看不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