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气氛安静的出奇,一群人围在床前,谁也不敢先说话。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
见床上人有了动静,方澜面上一喜,连忙上前,“太后,您可觉得身子有哪里不适?”
祝太后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只盯着上头的房梁,沉默不语,脸上一片麻木。
“太后……”见她如此,方澜心疼的厉害,眼圈也跟着红起来,“祝阁老年岁大了,您万不能再出事啊……”
听到父亲的名讳,祝太后恍惚了一瞬,脸上总算有了些反应,“阿澜留下,旁人都退去吧。”
闻言,几位太妃太嫔相视一眼,没了法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方澜身上。
方澜忍住心中悲痛,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太后,哭出来吧,总会好过些。”
祝太后十分迟钝的眨了下眼睛,眼底似有不解,闷声道,“阿澜……可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今世偏要我落下这么个局面?”
方澜脸上满是心疼,垂下头去,低声道,“太后这是哪里的话,您仁善亲和,满宫嫔妃谁不夸上一句?”
“是我错了。”祝太后阖上眼,元谌的容颜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任由眼泪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走的每一步路都由不得心,父亲疼我,却不得不顾及满族荣光,自打我记事起,就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容自己有一丝松懈。”
“琴棋书画,我要样样精通,女红不能差,舞也不能落下,每日上不完的课,读不完的书。”
祝太后声音轻颤,眼泪落在头枕上,浸湿了一大片,“年少不得闲,终日郁郁寡欢,直到我有了译儿,才觉得生活有了乐趣,不愿他走我的老路,便松于管教,任他玩乐,谁知养成他那副性子……”
“至于谌儿,他初生时虽身子弱了些却乖巧懂事得很,从不用我劳心伤神,比起上头那个,简直云泥之别,我还以为是老天开眼,大发善心将谌儿带到了我身边。”
“为什么…一个孩子都不能给我留下……”
祝太后死死抓着身下的褥子,心痛难忍,“我若有错,老天爷冲着我来便是,为什么要将谌儿从我身边夺走!”
“太后!”方澜抱住她的身子,红着眼眶劝道,“千万不要自暴自弃,想一想祝阁老!”
提及父亲,祝太后再也忍不住,将脸蒙进被子里,小声哭起来,“阿澜……若无父亲,我真想就这么跟着谌儿去了……”
方澜拉着她的手,强忍着情绪劝道,“太后莫要忘了,皇后腹中还有一子,是皇上留下的最后血脉。”
闻言,许是想起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祝太后的哭声顿了一瞬。
过了片刻,祝太后突然坐起身来,双眼红肿,声音却冷硬得很,“阿澜,备马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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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崩,朝臣服丧,百姓守孝。
新帝登基不过半年多,就过劳去了,如今首辅代理朝政,沈济又惯是温润良善的形象,一些人的心思不禁又活跃起来。
朝堂再起,百官无一缺席,身着素服站在殿中,明摆着是来看新任首辅的笑话。
最上首的御座空着,祝阁老与沈济一左一右站在台子上,沉默不语。
沈济唇边勾着笑,环顾一圈,温声道,“诸位可有事要奏?”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应声,似是打定了主意要沈济难堪。
谢黎望着这群表里不一的家伙,冷哼一声,刚要握着笏板上前,却蓦然对上了沈济的视线。
沈济眉眼含笑,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