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帛软绵绵地趴在霍曜身上,说道:“我知道很多时候,你的笑都带了勉强的意思,你心里始终是不高兴的。治疗了这么久,你还是站不起来,相公,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我也难受!”
说着说着,黎玉帛开始抽泣:“我多希望你每天都真正地开心!可是我好没用,除了陪着你,什么都做不了!相公,我好希望我会仙术,手一挥,就能治好你的腿!可是我只能每天看着你眼底的悲伤,无能为力……”
霍曜轻轻摸着黎玉帛的脸,这些天来积压在心里的痛苦突然如断了闸的洪水似的,倾泻出来,眼泪啪嗒啪嗒落下。他以为自己已经伪装隐藏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黎玉帛事无巨细地发现了。
所以这些天,他们是故意心照不宣地不提残疾这件事,但其实两个人都牵肠挂肚。
霍曜确实没能及时调整心态过来。虽然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的残疾打算,但他心里的痛还有恨,如那滚滚天雷,响彻天地,虽然会偶尔消失,但却会反复出现。曾经的他,是金枝玉叶王爷,是拥有雄心壮志的天之骄子,但如今他却只是个亡命天涯的残废。
而且他看不到东山再起的希望,看不到成功复仇的希望。
和黎玉帛生活在田园固然欢喜,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被迫之下的无奈选择。霍曜喜欢掌握主动权,如果他能成功杀掉恭和帝淑妃等贼人,能取走库勒王子的项上人头,功成名就后,他不是不可以和黎玉帛归隐田园。
但现在他还有满腔的怒火,潜藏在心田。
每一个夜晚他都渴望自己能真的站起来,能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能去开创一个太平盛世,而不是如丧家之犬亡命天涯。
梦想幻灭了,从儿时就计划的梦想如泡影消散地无影无踪。
那些撕心裂肺的苦只能吞进肚子里,霍曜尽量克制心绪,摆出平静的模样。没想到没想到黎玉帛比他还痛苦,比他还渴望治好双腿,却还每天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霍曜心想,自己何德何能,能娶到这样一位合心合意的妻子?玉儿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是他这辈子最美的相遇。
看到怀里的黎玉帛绯红的脸上满是泪水,霍曜用指腹帮他一点点擦干净,偏偏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落在他的脸上。霍曜无声地叹了口气,抿紧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将睡着的黎玉帛抱在大腿上,摇动轮椅,来到床旁边,废了不少力气将他抱上床,静静地看着黎玉帛看了许久。
一向足智多谋的他这时候也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黎玉帛不会离开他,他也不想和黎玉帛分开,那就只能认命,等待时间让他们都习惯残废这个事实吗?
一想到这,霍曜心里的怒火就窜了起来,他恨不得立刻提刀闯进皇宫,将所有的仇人都砍个干净!然后称帝,派兵进入天山部落捉拿可汗和库勒王子,让所有伤害他和玉儿的人都不得好死。
可这些都只能想象,他空有一身武艺和谋略,却只能被困在这台木制轮椅上。
大年初一,黎玉帛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昨晚说的话,只知道自己喝醉了。他知道自己醉酒后会胡说八道,便问霍曜自己说了什么。
霍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你说一千遍你很喜欢我。”
“啊?”两人还躺在被子里,黎玉帛大吃一惊,坐了起来,“不会吧?我怎么可能这么肉麻?”
“被子外面冷,天色还早,再躺一会儿。”霍曜按着黎玉帛的肩膀,让他躺回被子,故意学着黎玉帛的声音:“我喜欢你。相公,我好喜欢你。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
黎玉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抬起手捂住霍曜的嘴:“别说了别说了,肉麻死了!我说了那么多情话,你不会趁着我喝醉酒轻薄我吧?”
刚说这句话,黎玉帛就后悔嘴巴太快了,现在霍曜双腿不便,行房都是黎玉帛在上,他如何轻薄呢?
霍曜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劲,捏了下黎玉帛的胸膛,笑道:“我……”
话为说完,他感觉右边小腿动了一下。
黎玉帛问:“你怎么啦?”
霍曜抬起眼眸,忽略右小腿那点几乎不可察觉的动静,对黎玉帛道:“我不趁人之危。”
黎玉帛抬起头,啄了一下霍曜的嘴巴:“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都不把握住,好歹也要把我的嘴巴给堵上,亲肿啊。”
霍曜一个大巴掌裹住黎玉帛的后脑勺说道:“现在亲肿也来得及。”
“现在不行!”黎玉帛把头往后仰,抿嘴笑着说,“新年第一天不能睡懒觉,这对一年的运势都不好。”
“再亲我一口,我就听你的。”
为了让霍曜松开手,黎玉帛真的亲了下去,只是再没力气起来了,直玩到浑身绵软无力。
新的一年是大周朝恭和年二十八年。
就在整个大周朝沉浸在欢乐年节气氛中时,有两则朝廷下来的诏书闹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一则消息是凡官宦女子,年龄在十三到十七岁,均需在二月入京,参加选秀,充实后宫,去为皇家开枝散叶。
听到这个消息时,黎玉帛心道:恭和帝都年过半百,居然还想从全国范围内选秀,葬送无数女子的花样年华,简直恶心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