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鹰长什么样子?什么毛色?”隋良问。
“黑色的,它胸前有一撮白毛。”
对上了,隋良跟她说他手上的鹰就长这个样子,是被胡商带去敦煌的,它的老家就在天山脚下。
“它在敦煌住了一年,之后又跟我们出关,我确定它是认识回来的路,但不知道它为什么没回来。”隋良纳闷,“你知道吗?”
托娅惊讶又激动,她望着隋良,心里升起宿命感。
“去年我遇到五个僧人,我听过他们讲经,你见过僧人吗?”
隋良摇头,“这跟僧人有什么关系?”
“你是乌云给我带回来的,它离巢的时候折了翅膀,它阿父阿姆都不要它了,是我收养了它。它流落到敦煌,你又救了它,它在敦煌住了一年,跟你打好关系,又把你引到我的面前。”托娅试图说服他,既然没见过僧人,她又换个说辞:“苍鹰在草原上是鹰神,它会保佑草原儿女长得矫健又强壮,我救了乌云,鹰神让它报恩来了。”
隋良发懵,这番话着实荒诞,但种种巧合凑一起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缘分,实在是太巧了。
“说不准是我们认错了鹰,我的鹰不是你的鹰。”隋良打起退堂鼓。
托娅奋起直追,她坚信道:“一定是乌云回来了。”
“那你唤它过来。”隋良想赌一把。
“如果是呢?”托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的目光像天上的太阳,灿烂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要回去的,我要回敦煌。”隋良发热的头脑转为清明,“我的家在敦煌,我要回去的。”
“我可以跟你走。”托娅说。
隋良惊愕,他下意识说出心里话:“你是不是蠢?你要跟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离开父母离开家乡?”
“我们是游牧民族,本就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托娅指着脚下的大地,说:“我们是傍水而居,牛羊往哪里走,我们跟着往哪里走。今年路过这个地方,明年就不会再来。我们草原的孩子一生都在迁徙,你别看我才十七岁,从乌孙东到乌孙西,我已经用脚步丈量过一遍了。”
隋良还是接受不了,他劝道:“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不要为了我冒险离开你的父母。”
“我阿姆跟了我阿父之后,她只见过她的阿姆阿父两次,是在游牧的路上遇到的。我就是在大草原上找个男人,也不可能不离开我阿父阿姆。”托娅拎起袍子坐在隋良身边,她坚定地说:“我相信乌云的眼光,也相信我的感觉,你是个好男人。”
真是傻,隋良默默道。
“你喜欢我吗?”托娅凑近问。
隋良不作答,他起身离开。
托娅立马跟上,她友善地冲商队的人笑,又高兴地跟她的族人说:“阿父,他是乌云给我带回来的男人,我要跟他离开。”
阿水震惊得差点被口水呛死,她忙跟隋玉说:“嫂嫂,她真看上我哥哥了,要跟他走呢。”
迎着姐姐不可置信的目光,隋良红了脸,他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他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你答应她了?”隋玉问。
“没有,我劝她不要离开父母,她不听。”
隋玉明白了,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明确地拒绝。
这是什么情况?就昨晚见个面,今早又见个面,隋良就把人家姑娘忽悠走了?隋玉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复杂了,她捋不清。
“那我们现在是还跟人家做生意,还是帮你谈亲事?”隋玉问。
隋良要跳脚,“什么亲事?没有这回事。”
隋玉看向不远处眉飞色舞的外族少女,她身上有未经世俗不知世故的质朴,但又不是不知世事的笨拙,反而有种野性和自由。她是不被束缚的,有蓬勃的生命力,她在草原上长大,是属于草原的。
隋玉回头看隋良一眼,说:“你自己琢磨吧,带她走,你就要对她负责。认真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论带不带走,往后若是让我听到你说后悔了,我可是要扇你嘴巴子的。”
说罢,隋玉继续去跟人谈生意,隋良二十二岁了,他的终身大事他自己能负责,她不帮他做决定。
傍晚,远处的雪山上飞来一只黑鹰,阿水她们比当事人还激动,一个个尖叫道:“鹰来了!鹰来了!它是不是乌云?”
“乌云——乌云——是不是你?我是托娅。”托娅高声喊。
黑鹰清呖一声,它落在一棵杉树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