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走神?之?后,沈穆的视线从小白狗穷奇身上收回来,他开始觉得整件事都很荒谬。
“留不住?”他笑了一下,依约能听出来苦涩的意味,好在转瞬就散了,神?态又恢复了平静,“你?怎知本统领留不住它?”
常安低头看看小白狗穷奇,它把一只?脚爪子搁在自己的靴上,正闲绰地听二人交谈。
“您看它像是想留下的样?子吗?您放心,公主待它好,又有厝厝陪它打圈玩尾巴,在九州池里不寂寞……”
寂寞这两个字落了地,沈穆低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方?才问起他话来,“裴长思……”
他迟疑地说起这个名字,接着便摇了摇头说罢了。
然而常安很机灵,他像是知道这位前驸马、沈统领关心什么,想知道什么,想了想开口。
“公主欲往海外去封家信,才请了裴御史润色,也并非独处,周侯也在瑶光殿中。”
常安本意是想点出公主与裴长思没有单独共处,故而特意说明公主的父亲也在场,哪知眼前人的神?色却似乎更阴郁了,甚至能看出他紧锁眉头下的躁郁。
“周侯也在。”沈穆似乎笑了一下,旋即站起了身,像是放弃了什么,提脚便走,到了院门前的时候,顿足,“它是我家中狗儿所产,待它好些。”
常安闻言,恭敬称是,待看着那道孤高的身影拐出院外,忽然品咂出些许落寞。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公主说走就走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驸马的心中,一定有不得劲的地方?。”
常安身边的同?伴点头说是,一边将猫儿狗儿的家伙什收拾着,一边说道,“……这么些时日看下来,驸马倒不似传闻里那般人恶鬼憎。有时候在院外远远地看着,驸马与公主咬耳朵玩闹的光景,就觉得日子啊可真畅快,没什么活计,吃吃喝喝,比在九州池里啊,还?要舒坦。”
“不想着往上升一两阶了?”常安就笑他不思进取,“醒醒,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同?伴说是,两个人便慢慢收拾着,到了晚间再回九州池复命,小白狗穷奇进了陌生的地方?,起先还?缩在常安的怀里不动弹,后来就敢东张西望了,进了瑶光殿,公主正在灯下展信瞧,小白狗看见了她,嗷嗷叫起来。
李仙芽看见小白狗穷奇和厝厝,搁下手?中信,蹲下来就把穷奇捧了起来,摸摸痊愈的爪子,难免感慨。
“小狗儿愈合的可真快——可有十几?日?腿就好了。”公主欢快地说着,呼出的气息在穷奇的白毛上起伏,像是寒风吹拂雪山,有种清清冷冷的调性,“从今往后,瑶光殿就是你?的新家了,这里比嘉豫门下的公主府要清冷一些,但也一样?有山有水,有人专陪你?玩儿。”
公主抱着穷奇轻声说着话,常安大着胆子说起去接穷奇时遇上的人与事,“……小底去接小白与厝厝的时候,正撞上了沈统领,很奇怪,那里冷清清的,他却一个人坐在椅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小底要把小白厝厝接走,他不让小白走,到末了却又说罢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陷在小白狗脊背上软绒绒毛发里的手?不动了,须臾过后,微动的指尖就有些烦躁的意味。
“那里原就是他的宅子,就是住在里面也没什么稀奇。快些把公主府的招牌换下来才好,省的他以为我非他不可,”李仙芽还?记着他说不陪自己的仇,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谁准你?提他了……”
常安瞧出来公主的躁郁不安,连忙认错,公主却觉察出自己的躁郁,看他的眼神?就含了点歉意。
“他还?说什么了?”公主逗弄狗儿的心淡了,把小白狗放在了地上,“算了,我也不想听。”
她矛盾的样?子叫常安看着不安,更加不敢再提沈穆的后续,只?唤着狗儿往外去了。
殿中独剩下她一人了,抚抚手?边桌,一尘不染,九州池的夜静而深,公主的情绪却躁郁不安。
她顺手?拿起没看完的书?信,也不唤人陪着,只?自己提着一盏镶玉小灯笼,从侧殿门出去,慢慢往琉璃亭去了。
已不是春夜了,初夏的风在湖上已显凉爽,公主在莹莹一团火下看信,黑色的字迹慢慢散开,像是在水里洇开了。
眼睛花了,好在耳朵还?清明,遥遥地听见池苑外有打更人的声音,九州池苑至西的围墙外就是嘉御门下,与凡世比邻而居。
打更人喊子时三更,又喊明日天晴,又是个平安无?事的日子,公主竖起耳朵听,却似乎又听见伐木的声音,也许是管建造的内官在修剪花木。
良久又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是禁军巡视到这里了。
结识了沈穆才知道,百骑司同?禁军互相?协作,却又包罗万象,必要的时候也会?在宫里巡行,畅行无?阻。
所以才会?有那一回的擅闯。
公主起了一点探究的心,依旧执信提灯,站起身往九州池苑的大门处去,这里是她的领地,不要人跟,只?一人一灯便去了。
快到门下的时候,却正见几?位着官服的男子向这里来,行在最?外侧的男子青衫青袍,眉目如画,行在九州池苑的围墙下,免不得向上看去,脚步不停,眉眼间似有眷恋之?情。
公主恰好行出苑门,几?位官员躲避不及,奇奇行跪拜礼,李仙芽匀停了气息,颔首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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