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阐提的话音落了地,大殿里安静地像空无一人。
大皇帝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傻子,真的难以?想象,曼度国虽小,到底也是海内外有名的佛国法?地,老国主阿圆和?尚怎么说也是个睿智之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智障玩意儿?
当然,大皇帝到底是上国的统帅,有些话心里吐槽吐槽就罢了,脸上还是不能显露半分,只拿探寻的眼光去看外甥女?儿以?及周昶意,企图从这父女?二人眼睛里寻找一些共鸣,哪知道这二人好像早就知道了什么似的,神情无比自然。
“这是谁定的规矩?”大皇帝狐疑道,“朕怎么没听说过??”
“不谷定的。”一阐提接口接的很快,又把视线投向周昶意,“势至阿母同意的。”
把襄国长公主抬出来,大皇帝即便不信也要?给几分面子,他开始半信半疑,用?眼神询问周昶意,周昶意很为?难,只好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臣以?木僵之身活了六七年,平日里凡事莫问,这等稀奇事许是有的吧——”
大皇帝扶额,好一会?儿才无言地看向一阐提,“你又打算做什么?既要?做女?儿家?,那何必言之灼灼,情之切切地求娶上国公主做什么?一整个紫微宫被?你搞的鸡飞狗跳……”
这话多少有些随意了,可他是大皇帝,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也不能挑他的理。
一阐提听了有点理亏,扭捏了半天说道,“那上国的公主还假成婚、假恩爱、假成一锅粥,我骗人,你们?也骗人,大哥不说二哥,身为?一国之主,不谷愿意释怀、讲和?、私了,就看大皇帝您愿意不愿意了。”
皇帝被?搞的很茫然,挥手示意李仙芽过?来。
李仙芽见状,丢了轮椅就跑到舅舅的身边,凑了过?去。
“这一阐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什么成年后才分雌雄,朕真的听不懂。”皇帝低声问外甥女?儿,“他受什么刺激了?”
李仙芽就把手支在了嘴边,极小声地说道:“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么说吧,小提从一生下来,就是个女?儿家?,只不过?是为?了把我骗回曼度国,才装成儿郎来求娶。当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幕后主使是我阿娘。”
近些时日,皇帝其实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已经提高?很多了,此?时又听到了自家?妹子是幕后主使,只得点了点头权当认命了。
“去传中书省的裴长思。”皇帝打算略过?此?事,先?吩咐下传诏,接着才对着周昶意说道,“……朕昨夜叫中书省拟了发往曼度的国书,今日你既然来了,朕再命人为?公主起一封家?信,裴长思此?人才气过?人、最擅措辞,你在旁监督着,给朕的妹妹再去一封。”
李仙芽本就要?写信给阿娘,此?时听了舅舅的安排,十分的不乐意。
“怎么,我给我阿娘写信,还要?借旁人的手么?”她推着轮椅溜达到周昶意的身边,边请人把自家?阿耶抱上轮椅,边小声反驳,“我阿娘未必想看到文绉绉的措辞,还是我亲自写来的情真意切。”
周昶意倒是规矩领了旨意,皇帝看看李仙芽,苦口婆心地说道,“再怎么母女?连心,也改变不了你阿娘如今是曼度王太后的身份,有中书省的官员陪着,才显庄重,到时候叫他给你盖个章好不好啊?”
李仙芽哦了一声,也觉得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了,倒是周昶意,在和?自家?女?儿一起出了大殿后,油然生出了对陛下的感激之情。
看女?儿与陛下之间的相处,小鹅不仅做不到有礼有节,说话举止之间甚至很肆意妄为?,而陛下呢,偏又说一句哄一句,叫不知内情的人来看,哪里像舅甥,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亲生父女?俩。
可见陛下待女?儿是真好啊,纵着、哄着,怕她不高?兴了,又怕她撂挑子,叫周昶意看了只觉得打心眼里感动。
试问如果是他待女?儿,也做不到这般事事哄着,依着他从前执拗的性情,父女?俩之间必定经常爆发小冲突。
李仙芽和?父亲一道出了大殿,先?领着他往九州池苑里逛了一圈,给他介绍了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周昶意看着女?儿静动皆宜,不免老泪纵横,恨不得立即就写信给长公主,叫她从海那头飞过?来。
在九州池里逛了一圈之后,李仙芽又领着阿耶在瑶光殿里走?,给他看自己养的小鱼小虾,看到厝厝空荡荡的猫窝之后,李仙芽摸摸眉头,想到了嘉豫门下的上真公主府。
“……我养了一只小猫儿,是黄身白肚的女?娃儿,名字叫厝厝,我回宫回的仓促,它还在嘉豫门下的公主府里呢!”
想到厝厝,难免又想到穷奇,李仙芽就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这两日一直陷在找到父母的喜悦里,这会?儿阿耶就在眼前,尘埃落了定,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一些空落落的。
身为?舅舅身边最信任的人,沈穆不应该贴身护卫吗?怎么今日一直没看到他?
她琢磨了一会?儿,倒是冷落了阿耶,周昶意也不提醒,只看着窗前发呆的女?儿,好一会?儿才出声问她,“小鹅,想什么呢?”
“阿耶,你当初同阿娘是如何结缘的?”李仙芽没回答阿耶的问题,却问起他来。
“我下了朝,出宫门第一脚踩滑,摔了个狗啃泥,你阿娘那时候就在嘉御门下躲雨,笑的直不起来腰,一连说了好几声不必多礼,然后我狼狈站起身时,玉带里还跳出一只金背蟾去,咕呱咕呱地跳着走?了——想来可真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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