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宋玉与景差奉顷襄王之命赶赴邯郸邀请庄辛,历时半月有余,两人总算是不负使命,终于将庄辛从千里之外的邯郸接到陈城了。三人骑马奔回城门外时,已是黄昏时分,城门即将关闭,为了吊念屈原,三人头上都还顶着孝带。
庄辛生于汨罗江畔,长得儒雅英俊,与在朝堂上遭受政途蹂躏多年的宋玉与景差比起来,因心中还充满着理想,显得英气勃发,仿佛又看到了初入官场时的屈原。三人勒马眺望城头,见陈旧的城门上挂上了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郢陈”二字,在夕阳的余晖映衬下,一旧一新显得格格不入。
“郢陈?”庄辛疑惑道,“此乃陈国旧都,为何还用郢字?”
“我们离开时尚未换名,”宋玉回道,“想必是大王仍旧怀念郢都,故将陈城改名为郢陈了。”
“这人哪,总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庄辛不由
得为顷襄王丧失郢都而感叹。继续扫视城头上,但见光秃秃的城墙上站满了护城守军,却不见旌旗飘展,更不见楚国大纛招展,甚是疑惑,“既是王城,为何不见大纛与旌旗?”
“想必是大王畏惧秦军,想尽量低调隐匿吧。”景差猜测道。
“窃以为藏头露尾就能躲避秦军?此乃自欺欺人也,实在荒谬!”庄辛指责着顷襄王,翻身下马,宋玉与景差也跟着下了马,“我曾受三闾大夫举荐,上次还是在郢都拜见了这位君王。若不念及故人与故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来了。愚主之所患,在可信而不信,不可信而信矣。”
“三闾大夫推荐先生入朝,乃是委以重任,为了救国救民哪。”宋玉领着庄辛往城门下走去,“如今大王已痛改前非,当是可辅佐之主了,请先生快些入城吧。”
“疾入骨髓,病入膏肓,一切都太迟了,恐难治也。”庄辛一番感慨,三人牵着坐骑进了城门。
一路行去,夕阳下的街道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庄辛心中也感受到无尽的悲凉。
顷襄王一大早就醒来,但他依旧不愿上朝,不愿去面对那些给他灌迷魂汤的老臣们。侍女为他梳洗更衣后,用了点早餐,便孤身坐到宫门前,眺望着通向王宫的道路尽头,希望宋玉与景差尽早将庄辛请回来挽救这个国家。若按行程推算,三四日前三人就应该归来了,但他每次都是望眼欲穿,每日都在黄昏降临时失落地返身回宫中,如此坚守了四日。
今日黄昏时分,顷襄王已在宫门前那把简陋的王椅上坐了整整一天,经过这些日子的静坐,他的内心变得越加敞亮明晰了。正欲起身准备返回王宫时,忽然在道路尽头现出三个头顶孝带的人影,越走越近时,终于看清宋玉与景差的面孔,他便情不自禁奔着迎过去。
“你们总算归来啦!”顷襄王几乎是感激涕零,“寡人盼得好苦啊。”
“为了劝庄辛先生归国,我们足足花了四天时间。
”景差禀道,“苍天不负楚国,庄先生总算同意归国效力了。”
顷襄王抓起庄辛的双手,连连致歉:“都怪寡人不识人才,当初怠慢了先生。痛失国都,痛失疆土…”
庄辛却显得心高气傲:“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我虽然受大王召唤归来,仍旧可以随时离去。何以如此?因为庄辛比不上三闾大夫那般精神高尚,一生忠君爱国最后却落得沉江而死。于我而言,何处有明君、何处能实现心中抱负我便会去往何处,大王可得有心理准备。”
“寡人明白,明白。”顷襄王连连点头,“但凡有才之士皆个性张扬,如野马一般纵横四海。这些日子寡人也想透彻了,秦王是当世明君,天下英才皆奔秦国而去了。”
“秦人与楚人有血海深仇,庄辛誓死也不会入秦国效力。今生只愿在山东六国之中漂泊,寻觅有志之士共同抵抗秦军,以粉碎秦王一统天下之野心!”
“先生之志便是寡人之志也!”顷襄王激动道,“
经历此番破国亡家,寡人已经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只想救亡图存,恳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