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着他沉默片刻,也终于柔和一笑,神情有些释然。
也是。她心中想到。
季牧在几年前已杀了其中两个人,以他的手段,自是不难逼问出剩余人的身份。原来他早已心里清楚。
这一刻华释意识到她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了解季牧。
“挺好的。”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这就好。”
季牧重新拿起那页纸,手指一捻,纸片散为湮末。
“想凭这个就让我对你感恩戴德或者替你杀人?”他笑了笑,“失算了吧。”
“还真不是。”
华释已经重新放松下来,又舒舒服服地靠回柔软的椅子背上。
“我便问你,”她轻笑说,“就算我借此给你下令,你就真的会按照我的计划去一步步地做?”
季牧道:“你想得美。”
“那不就结了?”华释没好气地瞧了少年一眼,笑道:“就你这无法无天的德性,我敢用你?随便一想都是数不清的麻烦。要真是为了方便,我自会找我用得顺手的人去做,那才是真的后顾无忧。实话告诉你,我恨不得你不知道才好。”
这也是真心话。
华释将这份记录放在最末,就是因为心中始终仍有犹豫,担心今后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不过既然季牧早已靠自己查清了,那她就毫无压力了。
“所以呢?”季牧忽然问。
华释看向他,“嗯?”
“不是嫌我麻烦么?”季牧冷淡地别开视线,道:“又何必特地拿给我看。”
华释笑意转淡,沉默片刻,又笑道:“我要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你说,”季牧道:“我先听听好不好笑。”
但华释却没有说原因。她说的是另外的话。
“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的事,我这心里就堵。”华释按了按胸口,语气自嘲。
她道:“当年我稍微关心了你一段时间,却没有关注到底。非但如此,就因为当时我那些所谓的‘帮助’,反倒惹你父亲生气,害你受累。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时我再多一丝用心,只需要稍微分出些精力去查一查,哪怕是以势压人,就硬要留当年那个孩子在身边好好养着……那今日就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又是这一套,听都听烦了。”季牧却毫无感触,道:“这些都是你以为。我可没觉我有哪点不好,怎么看不比你强多了。”
华释就笑。
季牧跃下桌面,淡道:“走吧。”
华释便也跟着起身,片刻后又喊了他声。
“季牧。”
“……又怎么了?”
“我看你只要不面对你父亲,心里就清楚很多。”华释低声劝道,“今后没有奉天府,没有季无相,你也不需再像以前那样了……再做什么事的时候,你好好想想,何必再越陷越深?”
季牧只问她:“有用吗?”
女子沉默。
季牧道:“那就不要说。”
他早已在这条路上走了太远,没人会允他回头了。世上本不存在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若回头,必死无葬身之地。
……
……
这年九月十三日,季牧孤身一人自武宗离开,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