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已经在英国待一个月了,江尧什么时候回来啊,说好的高考时候会来送他进考场的!
上午大课间,他和往常一样,又揣着手机溜去厕所给江尧打电话。
那边现在应该是凌晨,他打电话时很有些忐忑,既希望和江尧说话,又希望对方今晚能不用熬夜、睡一个好觉;后一种愿望更迫切,可惜落空了,因为江尧很快接起来,声音清醒、毫无睡意:“喂,小越?”
“……你又没睡啊?”
“嗯。”江尧示意汇报工作的助理稍等,自己走到阳台上接电话,“一会儿就睡了。”
“骗谁呢,每次你都这么说。”
“那每次我也都好好睡觉了呀,”江尧眼下青黑浓重,倦容难掩,却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笑起来,“怎么能叫骗人呢?”
“……”关越说不出话了,他憋了一会儿,开始例行公事地汇报,“上午英语课随堂小考,我考了第二名,和第一名差了两分,数学课没上……嗯,算是自习吧。”
他和江尧的通话常常如此,恨不得将自己一天的大小事务全部都浓缩在这十几分钟告知对方,但却从不过问归期,一是没什么资格,二是怕显得太不懂事,更像耍赖的小孩子。
“什么叫‘算是自习’?”江尧听得很认真,一下问到重点,“数学课干什么了?”
没敷衍过去,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班主任说六一儿童节,给我们准备了礼物,每人挑一件。”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他听到电话里江尧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声,“哦,儿童节啊,我都忙得忘记了,祝我们越越儿童节快乐。”
“……我成年了!”他面红耳赤地对着自己的暗恋对象叫嚷,“早不是儿童了,那、那就是一个纪念!”
江尧很懂得见好就收,见他有点在意,连忙转移话题:“好好好,你成年了,你是大人……那么这位成年人,你拿了什么礼物?”
“飞机模型,”关越轻声道,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那会儿只剩这个了。”
然后说完就觉得后悔:多讲这句干嘛,江尧总猜不到连飞机模型也和自己有关吧!
江尧确实没猜到,但他望着异国黑沉沉的天际,很突然地与上午拿起那架模型飞机时的关越共鸣:“飞机模型啊……要是变成真的就好了。”
“什么?”关越有点怀疑自己耳朵。
“如果你真的有一架飞机,”江尧阖上眼睛,仿佛真能看见隔着数千公里的那个男孩正对着一架模型飞机皱眉,他浅浅地扬起嘴角,“就来把我接回龙青吧,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过节了。”
关越抿着唇,一时不知道该答什么,他紧紧地捏着手机,感觉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慌不择言,竟说:“但是我不会开飞机。”
他隐约听见江尧好像又笑了,一时懊恼自己的失言,然而越说越偏:“我会学的!我什么都可以学!”
所以你要和时间一起走得慢一点,再等等我,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好,”那边的江尧应下,“那我等你学会了来带我走。”
大约是今天的江尧对他的胡言乱语分外纵容,他抠着手指,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段高阳提议要我们把今天收到的礼物都埋在学校的树底下,二十年后再回学校挖出来,我不想那样,但是觉得他的建议还是有点用的,等你回来,我就把这架模型送给你,二十年后——”
“关越同学,”江尧似乎哭笑不得,“我是你的时间胶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点着急的解释,“是先给你做抵押,二十年后,我拿真的来和你交换。”
江尧一怔,倏地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哥,你不是要我开飞机带你走吗,我刚才在想,我现在可能暂时没法一下就学会它,但是我保证我总有一天会学会的,在那之前,这个模型就当我的定金,意思是我先排队了,就算别人比我更厉害,会开客机直升机战斗机……”
“你能不能也等等我,不要让他们带你环游?”
异国的乌云似乎散去了一些,影影绰绰地露出后面月亮的轮廓,江尧盯着那片云,听见自己回答:“好。”
关越终于放心了,一时又有点害羞,匆忙地挂了电话:“那……那我去上课啦,你早点休息,我等你有空再和你聊!”
但他没能如愿地再和江尧聊上天,对方似乎实在太忙,以至于连回复信息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晚上天黑,对话框里也只有他的自言自语。
他做完最后一张英语卷子,手机仍然静悄悄,于是终于放弃了等待回复,躺在床上把玩自己许出去的那个飞机模型,困意即将侵袭的时候,搁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江尧的消息姗姗来迟地出现在他眼前:[睡了吗?]
[还没有呢!]
他直接打电话过去,这次江尧接得很快,几乎刚拨过去就被接通了,对方的声音含着笑意:“以为你睡了,刚看你房间的灯熄着。”
“正准备——”
他话说了一半,猛地意识到什么,眼睛瞪圆了,连滚带爬地跑到窗边:只见楼下停着一辆很眼熟的车,江尧穿了件薄薄的白衬衣,一只胳膊下夹着礼物盒,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似的,抬起头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