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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院落溶溶月(第2页)

半刻钟,一刻钟。

二刻钟,三刻钟。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像姑娘这样的人,真是我生平仅见。”陈夫人终于开口,眼中有着惊叹。

“我们可以离开了吧?”画儿扬眉问道。

“希望姑娘遵守承诺,不要告诉他人,也不要报复。马车停在庄门外,姑娘的侍女应会驾车吧?”陈夫人颔首。

“多谢,我答应夫人的事,就一定做到。”画儿转身,带着晴霜晴雪往厅门口走去。走到厅门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声音:“柳姑娘,我希望你能够答应,离开江南,在未出阁时,不踏入江南半步!”画儿颔首,带着晴霜晴雪按着原路出了庄。

庄门在她们身后闭上,看着眼前的马车,晴霜晴雪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身上早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才终于松懈下来。

“姑娘,我们真是好运气!竟真捡到了那杯——姑娘!”晴霜晴雪惊叫着,扑上去抱住了吐血倒下的画儿。

“快走……回七巧堂。。。。。。”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着,晴雪驾着车,晴霜在车厢中,抱着昏迷的画儿,小心翼翼地不让扎在穴道上的银针偏离。那日匆忙驾车回到七巧堂,幸好细软已经收拾了,行李也装好,姑娘抖着手为自己的主要大穴扎上银针,抑制住“寸相思”的毒性,便痛昏了过去。昏迷前交待回柳府,医圣在那里,他也会千针结络的。自己便和晴雪赶着马车飞奔了几天几夜。昨天清早赶到了春江渡口,包了一艘小船,用最快的速度过了春江。姑娘这几日来,时昏时醒,昏迷中痛的受不了,身体便开始痉挛抽搐。谁又能想得到,那陈夫人竟这般心狠,姑娘善心医好了陈公子,得到的又是这样的回报?只祈求上天,保佑姑娘平安快到柳府罢!

一向平安宁静的柳府,这一日乱成了一团。主子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下人们来来去去,匆匆忙忙。柳府的夫人姑娘们,此刻都坐在风雨园的大厅里,除了比较镇定的长宁和大少夫人没有哭外,别的手里都捏着手绢。

“这好好的一个人,也不过去了江南半年,怎么回来成了这个样子?”太夫人顿着手里的拐杖,又气又急又是伤心。一边的绿云边淌着泪边给太夫人擦眼泪。

“晴霜晴雪说,是中了天下第一剧毒‘寸相思’,是一路疼回来的。我可怜的画儿,怎么这么命苦?”当家夫人干脆用手绢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

“大家都先别慌!有医圣在,画儿肯定是能医好的。祖母,母亲,嫂嫂妹妹们且先擦一擦泪听我说。”长宁深吸口气,定下心来。“第一,咱们先着人去安排画儿调养身子的事儿。我瞧画儿的毒,即使解了,也要调养好一阵子,咱们遣人先去安排妥当了,往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第二,要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她们这么一路急急的从江南奔回来,一回来又这么慌张的拉了医圣去解毒,也没有来得及跟咱们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画儿的毒解了,咱们叫来晴霜晴雪,细细的问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毒?为什么要怎么做?下毒的人要是有理,那便罢了;若是没理,咱们定要他也看看柳家的手段!竟敢下这种歹毒的药来!”长宁说到这里,也不禁动了真怒。她平日里最是端庄稳重,不肯轻易发脾气的,今日看了画儿的惨状,也不禁急火攻心。

“大姐说的对!谁敢怎么大胆?真是没有王法!”长亭和长乐同声附和着,众人也都称是。现下只等医圣解了画儿的毒,再叫晴霜晴雪来问。

虽然柳府人参灵芝,茯苓首乌,什么名贵的补品都不要钱似的往她肚里灌,但毕竟是天下第一剧毒,当画儿能凭着自己的力气坐起来的时候,也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晴霜晴雪心疼她,医圣刚给她解完毒,柳家的主子们唤了她们过去,问姑娘这是怎么中毒的,两人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姑娘答应了不告诉别人,她们可没答应!姑娘好性儿,她们可没那个慈悲心肠!只是画儿可怜那个陈夫人,便先求了柳家主子们,把这事儿先缓上一缓,等她略好些再说。

“姑娘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身子还虚着呢,别乱动啊。”晴雪端了药进来,见画儿挣扎着坐起身,连忙上前扶着。

“好啦!我身子没那么娇弱的。不妨事,让我起来坐会儿。”画儿笑一笑。

“那姑娘可小心着些。来,把药喝了。”晴雪端着药碗来,画儿接过,屏着气息,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我现在可明白,为什么太夫人不爱喝药了,真真是苦死人的。”

“苦也得喝!姑娘这次,可吓死我们了!咱们可是说好了,再不许有下次!”

“是是是!好晴雪,我交代你们的事儿,都做的怎么样了?”

“都做的好好的,姑娘放心吧。长公主那边儿,我们一直瞒着,只让她当我们还在江南。翠鸟来了,晴霜就仿了姑娘的笔迹口吻回信。现下姑娘既然醒了,也有了精神,要自个儿回信的话,就说着让我们来笔录罢。”

“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儿,我们就继续瞒着静敏,也免得她知道了,也要操心来。”画儿叹了口气。自己中这一场毒,也不知道给柳府添了多少麻烦来。正想着,长宁带了媳妇丫鬟们进来。

“今日你家姑娘可好些了?”长宁边走边问着说。

“回大姑娘的话,姑娘今日精神好多了,这会子正无聊呢。大姑娘来了,就陪着姑娘说说话罢,我把药碗送去晴霜那。”晴雪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长宁便在画儿床边坐了下来。

“我生这一场事情,也不知道又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画儿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来!既姓柳,又住在了我们家,就是我家的女儿。对自家人还说这种话吗?”长宁一听这话,便薄怒道。

“我瞧着这么些天,你们天天人参燕窝的往这里送,不知又花了多少钱来。这身子便用了寻常药慢慢调养,也是养的好的,不用再那么费心了。就算是家大业大,若不俭省,也是不行的。”

长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为这个!来,你自个瞧瞧!”长宁招手叫过一个管家娘子,拿过她怀里抱着的帐本来:“你自去瞧瞧,看祖母被雪龙附身的那几年,哪一天不是这么人参燕窝的养着?你看看咱们家的财产明细,便是你天天拿人参燕窝当饭吃,也是吃的起的!你却少给我胡思乱想,早些把你的身子调养好了是正经,省得我们做什么事都记挂着!”

“遵命!大姑娘!”画儿也笑出来,调皮的应一声,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子,画儿便累了睡下。长宁带了媳妇丫鬟们出来,心里只想着原先一个活泼泼的人儿,被那狠毒的妇人弄成了这个样子。听医圣说,虽然可以调养的差不多,但毕竟是不如以前好了,会更加容易疲累的。这口气,画儿可以咽下了,她却咽不下。等过些时候,画儿的身子好差不多了,这个公道是定要讨回来的!柳府虽不入朝,也不是好欺负的!

眼看画儿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柳府众人的心也一天天定下。医圣瞧着画儿的复原情况不错,他又在柳府盘桓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回七绝谷一趟,便告辞走了。眼看到了年关,人人都忙起来,打祭备礼,送往迎来,且不说长宁和大少夫人了,就连长亭长乐也被拉去帮忙。如此一来,画儿成了府里最闲的人。好不容易到了除夕夜,大家一起吃了年夜饭,放了爆竹,守岁领红包。新年的喜庆冲淡了自画儿中毒归来后府里阴沉的气氛,众人都想着,这新一年里,可要交个好运,再别这么多灾多难了。

年节过后,天气渐渐转暖。画儿在府里养了半年,早闷得要命。眼看这春日又来,如何耐得住?况自己身子已经没有甚么大碍,只是娇弱些,更容易疲倦,体力差了罢。于是便央了众人,无论如何让她趁着春光,出去走走罢。众人瞧着也应该是无事的,便许了她,只是还要穿男装,多带几个人去才好。长宁更是小心,只叮嘱她去慈恩寺,那里是佛门净地,香火鼎盛,就是皇家也常去那里拜佛的,料想不会有人在那里生事。画儿应了声,换上了许久未曾穿过的男装,带着晴霜晴雪和几个身手高强的护卫去了慈恩寺。

那慈恩寺是百年古刹,庙宇森森。善男信女们来来去去,个个都是一脸虔诚。画儿到了正殿,晴霜说也拜一拜,求菩萨保佑平安罢,画儿便也拜了,心里不由苦笑。经过江南这一事,自己心有余悸,她们也成了惊弓之鸟。到了偏殿,却见那里摆放着抽签的东西来。

“公子,全京城人都知道,慈恩寺的签最是灵验的,公子也抽一支,测测运势罢!”一旁跟来的小丫头说道,画儿想一想,便拿起签筒,摇了一摇,抽出一支签来。定神看去,却见签上赫然十四个大字——“出巢新来灵巧燕,归于宫阙帝王家”!画儿一惊,签落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去捡,回身便走。后面晴霜晴雪和下人们赶紧跟了上去,却在偏殿门口与慈恩寺老住持擦身而过。

老住持看她们一眼,到殿中添香,却见那支签落在了地上。“奇哉!奇哉!这支签自三十年前当朝圣母皇太后入宫前来拜佛,已有三十年未曾被人抽过。今日怎被一位男子抽了去?”将签重又插回签筒里,老住持自去打坐。佛门清净地,不问红尘俗世,却不知外面青冥绿水起波澜。

离了慈恩寺,画儿与晴霜晴雪坐在车中,却是心乱如麻。那签上的十四个大字一直在眼前晃,却是再抹不掉的。晴霜晴雪正想拿话去劝解,三人却突然听到车外行人的说话中闪过一个熟悉名字来。画儿忙命停车,让丫鬟叫来那说话的行人细细追问。她在柳府中半年,足不出户,这一问方才知晓,原来,这一年来,京里最大的新闻,是当今爱弟祺王,自一年前隔帘听了“天下第一花魁”兰若姑娘一首琴曲,便生了爱慕之意,这一年来用尽了手段,费尽了心机苦苦追求,却连佳人的面也没有见到。三人听了这消息后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叫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却又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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