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冻糊涂了吧,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严凝忽然朗声大笑,盯着雇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严家几代人用命换来的秘方,怎么可能写在纸上?今夜我要是死了,你们这十来年的潜伏的心血,全都白费。”
说完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在工人脸上。工人吓得呆愣住,被寒风一激,猛打了个寒战,跌跌撞撞向大堂跑去。
不多时,衙役从堂中匆匆赶来,和看守的衙役耳语几句,将严凝从木棍上解下,合力架回大堂中。
“嗯,经过本官仔细查验证据,确定严凝误杀路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五指点着案面,顺天府尹摇头晃脑地说,“严凝你可认罪?”
严凝伏在地上,艰难抬起头,虚弱地说:“可严凝杀的不是路人,是暴徒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顺天府尹一甩大袖,“我问你,你说你杀得是暴徒。可有证据?”
“这,”严凝怔住,思虑再三竟然想不出话来为自己辩解,又气又急,伏在手臂上,呜呜哭起来。
见状,顺天府尹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你看来是认罪了。”瞟了眼师爷,师爷会意,将认罪书和笔墨拿到严凝眼前,拍拍她的肩膀,“严小姐,画押吧。”
严凝手指早已失去知觉,银牙紧咬,用手肘将认罪书拨到眼前。师爷给她把笔塞进指缝,严凝略一思忖,在认罪书上画了道横线。
“赫赫有名的严家花炮坊的大小姐不识字吗?”顺天府尹音调提高,“连名字都不会写?”
“爷娘没得早,只教了几个字,”严凝当然识字,伏在地上,嗫嚅着撒谎,“只会看账本,家里起的名字太难写,不会。”一缕寒光从她眼中闪过,事已至此,她要活下来,她是严家花炮最后的传人,她要活到为自己翻案的那天。
抬起头,严凝眼角泛红,楚楚可怜:“请问大人,严凝这罪要判多久?”
顺天府尹伸出三个指头,“三十年。”
“如严凝家产籍没,刑期可否减免几年?”眸光晶莹,虎牙轻咬下唇,湿发贴在脸上,露出单薄的肩颈,颇有几分引人怜惜的媚态。
眯起眼睛顺天府尹向前探了探身子,换成两个指头,“那就,二十年?”见严凝眉头微皱,威胁说,“或者流放北地与披甲人为奴。”
在天寒地坼,砭人肌骨的时候流放北地,无异于死刑。
“大人,”当中最年长的、严凝遵父母要求叫他‘二叔’的雇工说,“我在严家务工三十年,临近年关,严家库中银钱都用在备货上,现在花炮还没卖多少。”抬头示意顺天府尹,“就回来那点。”
“这不是还有严小姐嘛,”顺天府尹心领神会,指着自己说,“就看严小姐愿不愿意打这个商量了。”
望向‘二叔’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狠下心,严凝语调凄然:“请判流放。”
“嗯?”顺天府尹惊讶。
“啊?”雇工们惊呼。
剜了眼雇工们,严凝满意又决绝地笑着重复说:“请求大人判严凝流放边关为奴。”
“严凝,京城人氏,独女,父母双亡,犯杀人罪,原应判家产籍没入官,刑二十年。”拉着拴紧严凝双腕的麻绳,衙役报告说,“现改判流放北地,与披甲人为奴三年。”
帐内灯火通明,男子背光负手,长身玉立。一袭黛绿织金袍,烛火摇曳下,隐隐生辉。珠簪玉带,长发尽数束起。
两条似蹙非蹙入鬓眉,一双顾盼流波丹凤眼,接过文书,瞥了眼严凝,薄唇轻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