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蔺公子我们毕竟手里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在这胡乱揣测而已。”萧景睿眨了眨眼,冠玉般的脸庞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阴翳。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
“好。不过景睿不善言辞,若有冲撞蔺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
蔺晨与梅长苏对视了一眼,轻轻一笑,颇为玩味。
“你有什么,直说便是。我江湖郎中没别的优点,就是忘性大,不记仇。”
“好。苏兄,蔺公子,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太子妃或是那名叫翠鸢的婢女想要害小惜,这般背后胡乱中伤他人,已非君子所为。不过眼下时局混乱,太子又是新晋东宫,地位未稳,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属应当。可按照刚刚蔺晨公子的做法,那明明就是把她们二人当成了敌手在防范,在设计,其中还牵涉贵妃娘娘。若是此次事件本就是个乌龙,那日秦般弱身边的女子根本不是翠鸢,她们平白惹了一身骚,再因为这件事伤了太子间夫妻的和气,那我们罪过岂不是太大了。”
“萧公子,你南楚走了这快两年,说话倒是比以前爽快了许多。不过你说的对,虽然我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却也不能拿人家姑娘的名誉和前程开玩笑。所以我没打算在开始的时候将萧景琰拖下水。我们派乐秀进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好姐妹文秀现在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掌事,想要为我们传几句话是易如反掌的。而且,与萧景琰比起来,贵妃娘娘聪慧又冷静,她派出去的人也一定十分稳妥,能小心行事。这样一来,就算最后证明是我们错怪了太子妃,她们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啊。”
“还有一个问题,”梅长苏插嘴道,“翠鸢不来则已。可若是到时候,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群死士前来,我们怎么办。江左盟在京中人手都派出去搜捕秦般弱和夏江了,我们又不能调景琰的人”
“我可以帮忙的。”霓凰开口道,“穆王府在京中还有一些亲随,虽不是什么精锐,但是对付一般王府的死士,想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郡主,穆王府不宜牵涉
太深”沉默了许久的景睿,忽然开口。此时的他双眸透彻,不同于刚才的踟蹰怀疑神色,仿佛一瞬间想透了,认同了蔺晨与梅长苏的做法。
“穆王府虽远在云南,但终归是在朝为官,不宜与柳尚书家结怨。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天泉山庄有分舵在金陵附近,我给卓家大哥去封书信,借调几个人,这次行动,想来就足以应付了。”
“景睿你可想好了”,梅长苏神色复杂,紧紧盯着萧景睿如乌珠般光色柔和的瞳仁。他不知面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愿意卷入这场没有任何好处的争斗中。他与萧景琰本没有什么过甚的情义,加之对竹惜的情愫,二人关系便是颇为尴尬。与自己梅长苏心中凄婉一笑,他不恨自己已是他的宽厚,又如何能再奢望他像以往一样,亲密热道。
“景睿其实你不必这般,小惜身边有柳生保护,不会有什么事的”梅长苏半含半露地敲打着着萧景睿。一来,他走的路太过凶险,他不希望景睿在不明白要面对什么的时候,就胡乱卷了进来;二来,竹惜已然只剩三年时光,搭进去一个柳生,一个蔺晨,他已是觉得愧对于他们的家人,断不想再眼睁睁看着萧景睿陷入这无底深渊。
“苏兄想要说的我都明白。”萧景睿温和地笑笑,眉目间一片开阔的清明。“我帮你们,只是随了我的心意,不是特意为了什么人,什么事而情愿做出的牺牲。我也知道我一旦插手,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苏兄不必因觉着我无知无觉而内疚。至于母亲她是唯一的长公主,又虔心礼佛,深居简出,不管我做过什么,都不会牵连到她。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连豫津都知道上阵杀敌了,我若再只混沌度日,岂不是枉费了自小在鸿儒名士座下聆听的教诲”
“景睿”
“哈哈哈,好。”梅长苏还欲张口劝阻,不想却被蔺晨爽朗的笑声打断。
“不想萧公子倒有这番心胸,看事情也能这般透彻。之前是江湖郎中小觑了你,多有得罪,在此给萧公子赔礼了”
“蔺公子哪里话,景睿承受不起。”萧景睿急忙给蔺晨还礼,“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给青遥兄长去书,商议具体事宜。只是”萧景睿不自
觉地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景睿,你不必说了。”梅长苏摆了摆手,有些疲累。“天泉山庄的事务我不会染指一分一毫,而且靖王我也敢替他担保,绝不会让卓青遥再走了以前的老路。你放心便是。”
转眼间,东方有微弱的亮光。竹屋外室,此刻只剩下了梅长苏和霓凰二人。
“霓凰,你有没有觉得,景睿走了南楚一遭,似乎真的是长大了不少。”梅长苏拥着厚厚的大氅,伸出素白纤细的手,在面前的火炉上取暖。
“是,与从前的他是不大相同了。可我总觉得,他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方才有了这样的转变。”
“知道什么?”梅长苏疑虑,“他会知道什么呢?那个时候他还太小,恐怕连是非观都尚未形成啊。”
霓凰摇了摇头,“兄长不要低估小孩子的感知力。景睿一直喜欢小惜,这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的情愫,所以与其他人相比,他一定会分外注意我们一行人的一举一动。或许以前没有什么发现,不过自你进京,再到景琰登上太子之位,他一定是从中读出了一些线索的。”
“是吗?”梅长苏垂下眼睑,语气中透着些许愧疚,“本不想再将这些年轻人扯进我们的漩涡中,可是现在看来,小惜,穆青,景睿,豫津,哪一个也没能避得开这金陵的风浪。是我不好,想做的事一件还未做成,想护着的人却一个不落的,都赔了进去。”
“兄长不要这样说,”霓凰心中柔情涌动,蹲下身,握住梅长苏冰凉的手,“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他们做的事,都是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是啊”梅长苏反握住霓凰的手,感觉阵阵舒心的暖意弥漫全身,有种恍若隔世的感动。
“都是忠良之后,都是心怀乾坤的好孩子。我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争得一个可以心无旁骛,专心做事的朝局。如此,方才对得起这些孩子对我的信任和敬重。我也该潜心琢磨一下,如何来布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