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就这么大,席家这事儿纪驰也略有耳闻,但他并没接茬,只是淡淡道:“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乔小姐的。”许繁星玩笑道:“那不是以为她还有点机会当我嫂子呢么,哪知道你做这么绝啊,这下直接嫂子变伯母了,我倒是接受良好,搁你妈那儿我都不敢想,儿媳妇儿变妯娌哈哈哈……”说着说着他又绕回来,“真就把纪家让给你四伯了?我估摸着你还得有后招,要不然你成天忙活个什么劲儿,给我说说呗,多少兄弟我也能帮得上忙啊。不过为了那谁,你做到现在这地步,也差不多可以了真的,这么多年了驰哥,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我都明白,可不都已经又分了么,趁现在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不可以,怎么还把自己越逼越紧。”纪驰伸手要去摸烟盒,记起纪棠出来了,又把手生生收回来。“繁星,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和别人都没有任何关系,”纪驰声音沉了沉,不知道因为什么在保持他的耐心,“做这个决定,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许繁星忽然“啧”了声:“行行行,你说得有道理,总之你是个有原则的基佬,而且对除了那谁以外的男人女人都他妈硬不起来是吧,分手了宁愿孤独终身也不想要我不怕距离,因为下定决心车程两个小时,药物让人嗜睡,夏安远没抗住,再一睁眼,已经到了目的地。他坐在车里往楼上看,有几秒的怔忪,司机用咳嗽催他付钱,他才从梦里面回过神来。这辈子没打过这么贵的车。夏安远往冷风里一扎,头皮被冻得一凛,心想幸好昨天第一笔酬劳刚到账上,不然他现在只能跟司机师傅两个人在车里头大眼瞪小眼。地上的雪已经深到能把鞋子陷进去了,因为大雪,又是工作日的下午,这片街区行人很少,夏安远踩的这块都没留下几个别人的脚印。他走得很慢,像是怕破坏这片雪地,但再慢,总共就这几步路,最后他还是踏进了大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让夏安远被这串空号明确拒绝以后,竟然生出了迫切想要见到纪驰的愿望。他带着那股冲动,慢慢走上去,问这个见过一两面的前台:“你好,请问纪总在吗?”前台的反应很奇怪,那双杏仁眼先瞪大,是惊讶,几秒后再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在思考。她认出来夏安远,夏安远不知道她认得的是自己哪个身份。但这都不重要,他又轻声问了一遍:“请问纪总在吗?我可不可以见他一面?”“夏先生是吗?”前台拿起内线电话,犹豫了片刻,“您请稍等。”夏安远留意着她那边的动静,听到她拨电话给了纪驰的一个助理,助理又转给赵钦,赵钦问过纪驰后再给她回复。这样一套流程传下来,前台断了电话,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夏先生……纪总现在不在公司呢。”闻言,夏安远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停留两秒,往外走,走到上次他等过纪驰那棵光秃秃的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停车场出口。雪还在下。新鲜的雪下起来像羽毛,不用风吹也飘飘摇摇,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化成雪花,一层层越积越厚。也落到夏安远肩上、脸上、睫毛上、头发上,先头还有温度将雪烘化,到后来,他整个人都好像被白色覆盖,视线也被挡住,不时眨眨眼才能看得清。脑子乱得很,一会儿想到侯军这事儿,一会儿又想到自己顺利异常半点黑料都没爆出来的工作。但后面实在太冷了,他被冻得再没余力胡思乱想,把脸埋到围巾里,只露一双眼睛,撑着最后一点神智,想从进出的那些车里面分辨纪驰的那一辆。可一直找不见。天光暗下来,大概是下班时间到了,写字楼一批一批的人往外走,干净了一下午的雪被踩成凌乱的灰褐色,人们忙着离开,周围又变得安静,夏安远仍然站在原地。手机响了第二遍,又该吃药了。夏安远吞了药片,摸了支烟出来,按打火机的时候费了不少劲关节已经僵硬,烟雾散开,跟雪融成一片。他沉默地想,纪驰不愿意见自己。低头又抬头的功夫,对面写字楼大门口忽然走出来一个人,高个,穿廓形黑色羊毛大衣,长度到小腿,里面搭一整套黑西装,暗红色领带。他朝思暮想的人。夏安远心突然狂蹦起来,雪里头扔了一捧烈火,他整个人都变得雀跃沸腾,想要跑着跳起来奔到对面,可紧跟着,那人停下脚步,牵住旁边跟着他的小女孩,小女孩指了指路边。夏安远生生顿住。没从停车场出来,原来是要带纪棠到楼下玩雪吗?雪都脏了,玩不了。夏安远在心里低声说。他在树后面安静地看着两兄妹。纪驰从路边停的车上找了点干净的雪,帮着纪棠捏成两小团想要做成个小雪人。但因为雪冷得太久,不再那么松软,捏出来的形状也不大好看了,纪棠皱着一张脸,有点嫌弃的模样,纪驰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了句什么,她还是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安到了雪人身上。他们的直线距离并不太远,雪糊住睫毛夏安远也把他看得清晰。纪驰瘦了,脸上的皮很薄很紧,显得他整个人更冷冽了些,侧脸线条更锋利。他抱起来纪棠,让她把刚才堆的那个小雪人放到车顶,然后用大衣裹住她,站到一边,往路上抬头,像在等待中闲看。雪纷纷扬扬地飞舞,像慢动作,是天上往下飘坠的星点。隔着这场雪,纪驰的目光快要移动到夏安远所在的方位,夏安远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他甚至想立刻背过身去藏起来,把腮帮子都咬出血沫才让自己坚持住一动不动。夏安远等待着,等待着,心脏从没有哪一刻跳得像现在这样快,他做好了停跳的准备,可他们就快要对上眼时,纪驰忽然淡淡收回了视线,看向相反的另一边。烟烫到了手指,夏安远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扔掉烟想要追上去,纪驰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他看到的人只是一场雪中飘渺的幻象。面前飞快驶过去一辆红色的panara,它接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