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有幸见到战场上的苏联女兵,她们脱下漂亮的裙子,剪掉长发,甘愿组成这个国家最后的防线。可是我很荣幸,能够遇到你。很抱歉我上次的确是想要带走你,我很高兴你能够看穿我的诡计,只不过很遗憾,我没办法再活十多年,亲眼看到关于我们那个赌约的最后结局。”
“我的父母在一场入室抢劫中死去,他们生前如此的体面,死的时候却又是如此的狼狈。我又何尝不是?我感谢他们,留给了我大笔的遗产,曾经我想过将这些遗产捐赠,正如同你把自己的收入都送给国家一样。但是那腐朽的政府并不值得。”
“乔伊,我还有一些遗产,这些我都留给了你,作为我食言的补偿,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等到我们的赌约分出胜负那一天,作为获胜者的我该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想过很多,最后只希望我能够有幸得到你的一天,只请求你允许我跟随你,看着你的一天如何度过。我从不想承认自己失败,可所有的事实都证明我失败了。”
“懦夫如我,并不想站在法庭上看到他们那些得意洋洋的嘴脸,或许我的同胞们会欢呼一个国家的消失,可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个国家消失时,他们失去了什么。但愿他们永远不知道,或许那样人生会更快活一些。”
“乔伊,祝你幸福,也祝福你的国家强大。我所余不多,留给你权作纪念,希望当布兰特这个姓氏消失后,还有人至少还有你能记住,盖伊·布兰特曾经是一名伟大的共产主义者。”
阮文仔仔细细的读着这封信,看着这一封不折不扣的绝命书。
她对盖伊·布兰特有浅薄的敬意,也正是因为他这崇高的信仰。
然而当信仰的高塔轰然崩塌,这个英国贵族怎么可能接受?
他不是苏联人,却比那些贩卖国家的“精英”们还要更布尔什维克。
英国人的遗书后面附有一张财产清单,他的所有财产都做了处理。
因为担心死后财产会被查封,在自杀前,或者早在91年8月下旬,盖伊·布兰特就做了处理,通过各种精巧的手段转移到了阮文名下。
那是他留给阮文的遗产,或者说是这位共产主义战士留给那东方的一抹坚持。
阮文无声的翻看着那些产权证书,上面无不是她的名字。
这是一份极为厚重的礼物。
阮文后来再去打听,才知道尽管盖伊·布兰特死的并不怎么光彩,但他的自杀保全了布兰特家族的颜面。
英国对外说法是这位爵士因情自杀,将其埋葬在公墓里,与老布兰特先生夫妻一家三口团聚。
外人所感慨羡慕的另类家庭团聚,于盖伊·布兰特而言却不见得那么美满,毕竟他对父母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倘若真的地下相遇,只怕这一家三口不见得能够和和美美。
那笔盖伊·布兰特所馈赠的资产,阮文并没有着急处理。
她在复活节的时候,在首都的陵园里,给盖伊·布兰特弄了个无名冢。
里面只有他的那封遗书。
承蒙这位战士看得起,阮文十分感激,但也仅限于此。
每年的复活节和圣诞节,阮文都会来这里看望这位故人。
述说着这片土地发生的事情。
世纪之交的圣诞节,彼时的阮文眉眼间有岁月侵染过的痕迹,眼角微微的细纹无声的诉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这些年来我有想过,倘若当初我做些什么,是否能够阻拦苏联的那场剧变。”陵园里白雪皑皑,驼色风衣的主人清理出一小片,坐在了那里,不远处是保护她的特警。
自从九三年阮文请缨处理银河号的事件后,她便正式踏入外交部工作,身边也多了这么几个人。
“或许我可以阻拦一时,但我终究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毕竟我只是一个中国人而已。我能做的有限,即便有一些事情无可避免,但盖伊……”
阮文没再称呼布兰特先生,她看着那被白雪覆盖了的墓碑,缓缓起身擦去上面的积雪,“如果说当初你不得不面临理想破灭的现实,难以接受最终选择放弃。你可能并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必须面对这糟糕的局面,我就像是挡车的螳螂,试图想要阻拦历史的车轮沿着原本的轨迹滚滚而来,我没有你出身贵族的身份,所有的一切所依仗的不过是那一片小小的卫生巾而已。”
好在在这场以小博大的豪赌之中,她到底赢了下来。
墓碑上的积雪被清除干净,阮文抚摸着那被风雨侵蚀了的碑石,“希望假以时日,你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看到你曾经所日思月想的期盼。”
“新年快乐,盖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