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补充:“大概是传统,老人们信这种仪式。这一次两个月没风没雨,是从来没有过的。”
因为以前御风控雨的仙人没有缺失那么久,我心中暗念。想到我就是那一个将给岛国民众带来风雨的仙师,成就感瞬间满格。看不惯那些骗人的巫师,我不小心一句“这样祈雨完全没必要,就是仪式。要是巫师真的能刮风下雨,早就下了。”说出口。
于是,我恐怕成为第一个,刚到就被逐出去的仙使。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时,闪电照亮,海浪带着斜飞的雨。
第四话
第二天,在云上看着那巫师被百姓拥着游行,我暗笑,被这小子抢了功劳。
梦里的师父,没有他那么招摇。我躺在云上,让风按照我的意念不时变换方向。想着模糊的故事。在榕林还是樟林,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突然间,我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时,还没有拜师。记忆中,江畔苇丛,一条青草浪尖;回忆里,水边竹林,三点白鹭山前。还有一个黑点,在空中,飘过。
那不是鸟,却是纸鸢。
不知道那天控风的仙人是谁,如果知道,一定好好拜会。那天看着那纸鸢断了线,斜飞过江,正好落在我身边的苇丛。我捡起来,很漂亮的纸鸢,放飞它的人在江对岸,一定也着急。风一阵又一阵,我心中有了计划。找到线头,缚上一尺细竹竿,拉起来,悬在石滩上十丈高。恰好风向变了——虽说幅度不是很大,时间也不长。
于是,线头带着竹竿在江面上划出涟漪,纸鸢逐渐下降,直到距离水面只有一丈。然后——竹竿勾到对岸卵石的缝隙中,风变回来,吹的更猛,纸鸢冲回山半腰。
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和我年纪相仿,浅黄衣衫,乌黑秀发绾在头顶,一根朴素发簪。她看着纸鸢,找到石滩中的细竹竿,蹲下拾起时,裙角浸了一点水。然后向这边看了一眼,我们的目光相会。只一眼,心动。
从那往后,常常隔着一江水,与她,远远对视。
第五话
纸鸢飞过去一年后,我也到了对岸。当然不是飞,是坐船。
相会时,没有什么话可说。几十次隔江远望,能说的都已经用眼神表达尽。
江水青碧,陡崖千尺。陡崖之下江水滨,竹林深处小径长。菜畦几许,农舍两间。绿树绕村,碧水环抱。我伴她四处看了半个时辰风景,然后随便谈了些无聊的话题。
然后太阳就斜照着江面了,我打开一直拿在手中的卷轴,是我专门画的画——当然就是江水青山,沙洲碧竹。三五只白鹭山前飞,还有那边纸鸢一点。纸张开头有一点皱——是过渡时沾上的浪花留下的。
我抚平纸张,把画递给她。
“这是你画给我的?”她欣喜接过。我笑了:“好看吗?”
她点头。于是我就得意了,往后的好几个月,每一次坐上渡船,我都会抱着一个用防水的油纸包着的卷轴。
第六话
梦中,就是这样。我在云上,笑了。回神,已经被自己的风吹到海上。下面有几条帆船,趁着风大破浪前行。
我自豪地跟着船,看着它驶入茫茫深海。一只鸥鸟看到我,吓了一跳,叫着斜冲下去,落在桅杆顶上。
就这样,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我忽然觉得烦腻。商船一条接一条,海上的航路恢复正常。又接到师父的信。解开那片云,我的眼眶湿润了——除了信,还有一根一尺六寸长的钢刺,表面幽蓝,三条棱线锐利,微微螺旋。在握柄边上,镌刻着“凝钢裂石钎”一列小字。
记得,梦里,师父曾经给过我这样的武器。
第七话
梦中。
我落魄走在桥上,不远处的春花,与我没有任何关联。师父坐在桥头:“见老弟你筋骨清奇,不似凡人,可否坐下听老生一句?”
这句话,听过多少遍。向来没有理会。可这次,我停下来了。师父瞥我一眼:“老弟,最近有何不如意?”
确实不如意。没人看得懂我的文章,更没人通晓我的心境。不是世家大族出生,就不能施展自己的报复了吗!还有,这几年那么多画,也真的是白送了。不知从哪时起,很难再见到她,即便她在,也常常躲着我。三年了,纸鸢线牵起的缘,已断得干干净净。
“老弟,听我一句。我看你这面相,不是大贵大官,却是修行的好料子。如今是个大好的机会,正好断去你的杂念,安心随我去!”
我笑一下,听他胡言乱语。不过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下一次科举在一年后,为何不尝试一下?就是他真的在骗人,到时转身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