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就试试。”
这一句冷漠到像是不可能从迟巍嘴里说出的话,真真切切沾染了男人的冷漠和蔑视,在车厢内部缓缓游荡。
柳姝不敢回话,更不敢闹出任何动静,不夸张地说,她现在心跳极快,五味杂陈,她应该生气,或许愤怒、歇斯底里都不为过。
可她早就该料到,迟巍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自己能在他面前放肆是因为他容许,倘若是别人,根本不可能。
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手机震动声音打碎这场宁静,迟巍动了动身体,伸手掏出手机,按开接听键。
杨松:“迟总,程小姐已经送到寇时越所在的住址。”
迟巍嗯了一声,想挂电话。
柳姝拉住迟巍的手,对电话里焦急问道:“思南现在怎么样?”
杨松不说话。
柳姝又问一遍:“我问你程思南现在怎么样!”
迟巍眼睫稍抬,不耐烦地转过头,后肩沉沉地落在靠背处,低声道:“说。”
也就是这一句,杨松才沉下心,一字一句道:“程小姐情绪比刚才稳定了许多。”
停车场里有车经过,灯光闪烁,柳姝微眯了下眼,听到杨松的下一句:“但她好像喝了点酒……”
“你得在那里盯着她。”柳姝说,“她年纪还小,需要保护。”
迟巍转过头。
柳姝余光中看到迟巍的目光,于是抬眼,四目相对。她看到迟巍削瘦有型的脸,说不上来的表情,他薄唇轻启,声色如同羽毛点地。
“不用。”
他让杨松走。
柳姝摇着头,发丝因为大幅度动作微微晃动,她侧着身,情绪激动:“不可以的迟巍!程思南不可以出事!”
迟巍挂断电话,不动声色地盯着她:“为什么?因为她是程北光的女儿,你怕程北光找你算账?还是怕程思梁打你?”
“我谁都不怕。”柳姝唔了一声,“她是我妹妹。”
停车场通道宽阔漫长,车里气氛黑暗压抑。眼前经过几辆车,每一辆声音都不一样。时间线好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又慢又迟钝。
“好理由。”迟巍垫着下巴,侧脸之后是朦胧的灯光,轮廓像是蒙了一层浅色银纱,整个人都是那么真
实而鲜活,“那我呢?”
“砰!”得一声,一亮银白色宝马直直加速,毫不避让地撞上前头一脸普普通通的面包车。
这一声响,比之前任何一辆都要来得惊心动魄。
面包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满脸惊恐地看着宝马车,显然余惊未散。宝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面色不和善。
柳姝紧闭双眼,瑟缩了一下,而后猛然抬头,看向事故发生的方向。迟巍的问题顺势隐瞒在这惊恐里,自然而然地避让过去。
事后她回想,迟巍当时应该是有问题要质问的。或许他一直在生她的气,一直记着两人分手之时给他带来的痛苦,才会让她在床笫之间一遍又一遍地说她错了。
这一场人为事故除了让柳姝闭口不提之外,迟巍也好像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窗户纸没有被捅破的模样。
迟巍从窗外收回视线,指骨分明的长手挂好档,扣紧方向盘。
车子启动,窗外男人女人的争吵愈演愈烈,渐行渐远。
视线由暗转亮,明城中央市区灯火通明,映着柳姝迟巍没有表情的脸,一切都无声。
柳姝想,她也是变了的,明明憋得要死,可就是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她已经分不清她和迟巍到底是谁欠了谁,又隐隐感觉到两人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谁都不会道歉,却还在等待对方真情实意的对待。
天彻底黑下来,城市在黑夜里尽显姿态。柳姝想起柳行之的话。
你从前做不了的事,如今做来还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