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巍第一次见到柳姝那年,刚刚二十一岁。就在澄湖边,柳姝滑着滑板。穿一件黑色的长袖,长发飘扬,下身是一条很短的短裤,白皙的腿长而直,脚下一双匡威帆布鞋。
一眼就能看出她学生的身份。
迟巍即将前往去伦敦,江休约他吃饭。
说是吃饭,实际江休特别会玩,酒吧夜店常客,各种迟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江休都讲给他。
迟巍对此兴趣不大。
迟家门风严谨,许玟丽对迟巍要求颇高,把他当作迟家唯一继承人来培养,有时不讲母子情面。
她只在乎迟巍飞得高不高,并不在乎他飞得累不累。
迟巍理解许玟丽的用苦良心,但不能做到认同。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局外人,怎么都好评价这件事,可当你作为局中人,只能从自己角度出发。
在迟家他是饱受瞩目的迟家继承人,出了迟家他是迟巍。
但在迟家待久难免耳濡目染。日积月累中,他在很多方面已经信服许玟丽的看法,比方说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比方说言多必失,这是交际。比方说,操控大局,这是人生。
富二代里分两种,一种狂妄自大,自嗨自闹,虽不至于逢人吹嘘,也差不多见谁都要明里暗里显摆一遍身家。后者安安稳稳,比普通人还要低调努力。
例如江休属于前者,岑时属于后者,迟巍谁都不属于。
四年前的迟巍也张扬过,该说说不怯场,该退退不逞能。
二十一岁的男孩热烈得俨如一轮太阳,心比天高,眼睛长到头顶上,还没有哪个女孩入了他的眼。
抵达澄湖时是下午四点多,那时候这里酒吧并不密集,但澄湖边上人依然多,这里是年轻人的天堂,豪车随处可见,空气中充斥着人民币的味道。
熙熙攘攘之间,有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从迟巍余光中一闪而过。
空中漂浮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香气,像是很高级的香水,简直迷人,更让他以目光追随过去的,是滑板上女孩笔直的两条细腿,长、白。
头发丝儿在风中飞舞,背影像一张潇洒的剪纸。
迟巍多看了几眼,暂且没当回事。
继续往前走,澄湖边
突然围了一群人,十六七岁到二十五六岁不等,统一惊慌失措,高声呐喊。
“报警!”
“有人落水啦!”
迟巍拿紧了车钥匙,凑过身去,澄湖里果然有一个小女孩溺水。
澄湖的水,波光潋滟,水波徜徉,美不胜收,也危险得可怕。
这一天,天气晴朗。
迟巍扔下手表和手机,观察水势,那一瞬间里他忘记了许玟丽的有力教导。
——你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噗通”一声响,一道黑影越过他跳入澄湖,这道身影纤瘦细长,跳水的姿势非常优美,仿佛一条美人鱼。
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飘摇,如同海藻般稠密,她速度很快,快到迟巍觉得自己游不过她。
他从小上很多课,游泳、马术、高尔夫等等,不说遥遥领先,的确也是优于常人。
出神的片刻,落水的小女孩被人在水下托举着很快地游到岸边。岸边的人一拥而上,将小女孩解救出来。
这个速度到了一种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一个女孩在水里拖着另一位女孩,全程潜游,却畅通无阻。
迟巍眯着眼,看清了柳姝的脸。
那日阳光太美好,柳姝从水中一跃而出,轻轻甩了甩长发,整张脸洁白无暇,晶莹的水珠仿佛珍珠,闪到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