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小说

贯休（第1页）

贯休

休，字德隐，婺州兰溪人，俗姓姜氏。风骚之外，尤精笔札。荆州成中令问以书法，休勃然曰：“此事须登坛可授，安得草草而言！”中令衔之，乃递入黔中，因为《病鹤》诗以见志云：“见说气清邪不入，不知尔病自何来。”初，昭宗以武肃钱镠平董昌功，拜镇东军节度使，自称吴越王。休时居灵隐，往投诗贺，中联云：“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武肃大喜，然僭侈之心始张，遣谕令改为“四十州”，乃可相见。休性躁急，答曰：“州亦难添，诗亦难改。余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飞！”即日裹衣钵，拂袖而去。至蜀，以诗投孟知祥云：“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千山特特来。”知祥久慕，至是非常尊礼之。及王建僭位，一日游龙华寺，召休坐，令口诵近诗，时诸王贵戚皆侍，休意在箴戒，因读《公子行》曰：“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陵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建小，然敬事不少怠也。赐号“禅月大师”。后顺寂，敕塔葬丈人山青城峰下。有集三十卷，今传。

【注释】

1婺州：州名，治所在今浙江金华。兰溪：县名，治所在今浙江兰溪。

2荆州：州名，治所在今湖北荆州。成中令：即成汭，蔡州将秦宗权假子，更姓名郭禹。后为荆南节度使陈儒牙将，淮南将张环逐陈儒，欲杀之，乃袭归州（今湖北秭归），自称刺史。文德元年（888）取荆南，时荆南兵荒之后，居民仅十七家，励精图治，招抚流亡，通商务农，发展近万户，与华州刺史韩建皆善养护百姓，并称“北韩南郭”。昭宗光化三年（900）拜相，任检校太尉、中书令。

3登坛：原指将帅受任的隆重仪式，这里指拜师的礼节。

4黔中：州名，治所在今四川彭水。

5“见说气清邪不入”两句：意谓听说野鹤气性清澈邪气不能进入，不知道你的病又是从哪里得来？此处若把病鹤比作成汭，则意在指出成汭并非气性清澈；若把病鹤比作自己，则意在指出自己被贬非自己错失，乃在于外界强加。

6武肃钱镠：五代时吴越国的建立者，乾宁三年（896）击败董昌，在苏南、两浙一带形成割据势力，朱温建梁，受封吴越王，兼淮南节度使。董昌：唐末任石镜镇将，后起兵自领杭州，乾宁二年（895）称帝，国号大越罗平，次年为钱镠将顾全武败杀。

7“满堂花醉三千客”两句：引诗题为《献钱尚父》，意谓满堂春花醉倒三千门客，一把宝剑寒白如霜雪，占据十四州郡。据学者考证，此事未必属实。

8孟知祥：五代时后蜀国建立者，字保胤，李克用侄女婿。同光三年（925）后唐灭前蜀，为成都尹，充西川节度使。长兴三年（932）攻杀东川节度使董璋，据有两川之地，册封蜀王。应顺元年（934）称帝，国号蜀，史称后蜀。据学者考证，后蜀时贯休已去世多年，此处孟知祥当为“王建”。

9“一瓶一钵垂垂老”两句：引诗题为《陈情献蜀皇帝》，意谓我拿着一瓶一钵垂垂老矣，却跨越万水千山特意来投奔蜀国。

10龙华寺：即王建为贯休所建造的龙华禅院。

?“锦衣鲜华手擎鹘”以下几句：引诗一题为《少年行》，意谓贵公子们穿着鲜艳华丽的锦衣，手里擎着鹘鸟，闲庭信步时气势和样貌也多含有轻慢之意。耕种的艰难总是不知道，还问三皇五帝是什么意思！

?建小：据《蜀梼杌》，当为“建称善”，可从。

【译文】

贯休，字德隐，婺州兰溪人，出家前姓姜。除诗歌创作之外，尤其精通书法。荆州中书令成汭问他写书法的方法，贯休勃然愤怒地说：“这种事需要在谨慎的拜师礼后才能传授，怎么能随随便便回答呢！”成汭内心怀恨他，就把他流放到黔中郡，贯休因此写作《病鹤》诗来表达自己的志向说：“见说气清邪不入，不知尔病自何来。”起初，唐昭宗因为武肃王钱镠平定董昌的功劳，拜任他为东军节度使，自称为吴越王。贯休当时住在灵隐寺，前往投递诗歌祝贺，其中诗联说：“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武肃王非常喜欢，但是僭越、奢侈的心欲开始扩张，派遣使者传令让他把“十四州”改为“四十州”，才可以跟他见面。贯休生性急躁，回答使者说：“州郡之数你们很难添加，这首诗也很难改。我是孤云中的野鹤，哪里的天空不能飞翔！”当天就裹着衣钵，拂着袖子离开吴越国。贯休到达蜀国，把诗投递给王建，诗中说：“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千山特特来。”王建仰慕贯休已久，到这时以不寻常的礼节尊敬地礼待他。等到王建僭越登基蜀王之位，有一天游览龙华寺，召来贯休同坐，让他亲口朗诵最近的诗作，当时诸位王亲国戚都在蜀王身边侍奉，贯休想要有所针砭劝诫，因此就朗读《公子行》，诗中说：“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陵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王建略有不悦，然而尊敬地侍奉他，没有一点懈怠啊。赐给他法号“禅月大师”。后来圆寂，下令给他在丈人山青城峰下面建造寺塔。贯休有诗歌集子三十卷，如今流传。

○休一条直气，海内无双，意度高疏，学问丛脞，天赋敏速之才，笔吐猛锐之气，乐府古律，当时所宗。虽尚崛奇，每得神助，余人走下风者多矣。昔谓“龙象蹴蹋，非驴所堪”，果僧中之一豪也。后少其比者，前以方支道林，不过矣。

【注释】

1丛脞（cuo）：烦琐，细碎。《尚书·益稷》：“元首丛脞哉！”

2龙象：水行龙力最大，陆行象力最大，故以龙象为喻诸阿罗汉中，修行勇猛有最大力者。

3支道林：俗姓关，名遁，以字行，东晋名僧。与谢安、王羲之等交游，好谈玄理，作《即色游玄论》，宣扬“色即是空”，发挥般若学的“性空”思想，为般若学六大家之一，也擅长写书法作诗歌。

【译文】

○贯休心地耿介坦率，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可比，意境气度高妙疏朗，学问琐细繁密，上天赋予他敏捷快速的才华，下笔抒发勇猛锐利的气势，乐府诗、古体诗、律诗，都被当时的人们所宗仰。他的诗虽然崇尚险绝奇特，每每有如神助，其余的大多数诗人都甘拜下风。过去人们说：“龙象随便踩踏，都不是驴子所能承受的。”他果然是僧人中的一位豪杰啊。后来的僧徒中很少有能跟他相提并论的，他与从前的高僧支道林相比也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