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宦官,看到花灯上的画爱不释手,忙不迭地向老妇问价。
“我是爱画之人,方才远远看到这位美郎君在作画就过来了,不想竟画得这般好。说吧,多少钱?放心,这不是宫市采买,我多的是钱。”
“这位……这位……要买几个?”
“当然是四个都要。”
“五……五……五十贯。”
老妇根本不敢说,但想着叫高了还可以还价的,遂结结巴巴地报出了价。
不想,那宦官竟是十分高兴,道:“这般便宜?!哈哈哈,我都要了。”
说罢,他双手便握住了那三旬俊美男子。
“我是内侍省典引黄如之,敢问郎君高姓大名?”
“杨炎,字公南。”
那边,走了几步的杨绾回过头看了一眼,记住了杨炎这个名字,心中暗想着杨炎的画是好画,人也是确有大才,且心机深沉,早晚必要青云直上。
换作平时,杨绾遇到杨炎这样的人物,难免要上前结识。但今日却察觉出对方似乎有意结交他才故意跑出来作画,他不喜欢这种野心太重的人,因此故意不去理会对方。
他才回到长安,打算到京兆府衙看一看。
漫步于长安街头,缓缓走到了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却在坊门处又遇到了一桩小事。
前方,有一大队马车正迎面从坊内出来,把坊中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都让开!”
杨绾却没让,还站在那伸长脖子看着,像是一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一般,他现,那马车竟是有百余辆之多。
为的车夫已然扬起了长鞭,再次呼喝道:“都让开!”
“挡着路了你,过来。”随着这声呼喝,有人拉了杨绾一把,将他拉到了街边。
杨绾回过头一看,见是个满脸胡子的捉不良人,便问道:“这些是谁的马车,竟有如此大阵仗?”
“看伱说的,堂堂京兆少尹出行,多带些随从车马怎么了?”
“京兆少尹?是黎干还是崔夙?”
杨绾既然担当京兆尹,自然是仔细了解过京兆府的情形,这两个京兆少尹都是圣人宠信窦文扬之时任命的,同样都是出身不凡,家境巨富,显然都是以重金贿赂窦文扬才得的官,但这两人的政绩却并不差。
黎干治理京城,法纪严明,重视城中治安,在永王之乱后使得长安很快安定下来,颇得民心。但他声色犬马,花费靡巨,还常常不务正业,总想着巴结新的靠山升官,算是优缺并存的一个人;崔夙则更像是一个生意人,家中产业众多,重金谋了官之后,见雍王成了监国太子,担心丢官,常常以捐粮赈济的方法来治理长安。
杨绾很清楚,现今监国的太子必是容不下这样两个人物继续担任京兆少尹,但没有一个合适的京兆尹之前,却只能留着他们。
现在,就看他这个京兆尹称不称职了。
“你算什么?怎么敢直呼少尹之名?!”
一声呼喝,把杨绾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抬起头,见到前方的奢华马车络驿不绝,还没通过坊门。
想了想,他干脆大步往前。
“让开!”
一辆马车上的车夫见杨绾衣着朴素,不是富贵之人,登时起了轻视之心,手中鞭子一挥,径直抽在杨绾身上,还对杨绾破口大骂。
“这会工夫等不及了吗?还不到一边去。”
杨绾挨了一鞭,不慌不忙地拿出他的告身,沉声道:“黎少尹何在?你车马出行,待本官尚且如此,待你治下之民又如何?!”
他这一开口,顿扫身上那穷困之气,官威立即就摆了出来。
黎干正坐在后方的一辆马车内,享受美婢给他捶腿按肩,忽然听到这一声喝,顿时惊诧莫名,连忙掀帘看去。
“这……莫非是杨京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