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闻彻打断梁任霖的话:“爷知道了,别睡公园了,回家吧。”
挂断电话,丝毫不将面前的一班人放在眼里。
少年重新戴上头盔,俯下漂亮的背脊,拧动着油门朝前直直开去,围着他的人群瞬间侧身弹开。
夜色中,他回头瞥了一眼,黑色瞳仁里是藏不住的蔑视。
江遇惠看着少年疾驰而去的背影,似乎还能感受到刚刚车身故意从她身边擦过时的热气。
她藏着心里的鄙夷,嘴上客气。
“爸,您别气了,毕竟闻彻从小都在那边长大,他爸那样的人,姐姐又死得早。从小没人管教,现在刚回来,咱们慢慢管教就是了。”
江松庭敲了敲龙头拐,在地上发成重重的声音,两抹白须气得抖了几下。
“孽障,跟他妈一样。”
**
顾听谣把木板处理好堆叠在门口楼梯处,她揉着发酸的胳膊回到床上。
许是拆木板使了太大的劲,运动过量了,她的心跳频率有点快,合上眼睛好久都睡不着。
朝城昼夜温差有点大,风扇吹得她膝盖头有点酸疼。
顾听谣披着薄衬衫起身关掉风扇。
反正也睡不着,她干脆打开书房的灯,重新做起练习题。
深夜时分,周遭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几只夏蝉还在精疲力尽地嘶鸣着,宛如一曲生命消亡的赞歌。
开了一角的窗户潜入光亮月色与清风。
今日反常,顾听谣鼓着白净小脸,眼前的题目迟迟解不开,耳边的长碎发垂到下巴挠得她发痒。她伸出手摸着下巴,忽然就想到傍晚陈闻彻给她取下头盔的动作。
她呆坐一会,心思浮沉烦躁,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白色塑料发卡将作乱了一个晚上的碎发别在耳后。
顾听谣抿着嘴翻出另外一本练习册打算找找新的状态。
忽而一阵重型摩托车轰鸣声响过,格格不入得像是要撕破这个静谧漫长黑夜。
她手中握着的黑色铅笔一抖,往前移动在白色草稿纸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不知道是这个夜安静得反常,还是因为她的听觉现在变得如此之好。
她凝神甚至能听到摩托车主人揭开头盔扣子的咔哒声,还有脚架被不耐烦踢开发出的剐蹭声。
随后清脆一声,是头盔被烦躁随意挂到车头,碰到车头零件发出金属碰撞声。
当然还有划动打火机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都透露着摩托车主人此刻心情应该很不好。
一切又回归安静,顾听谣调低书房灯的亮度,缓步走到小阳台的窗边,把自己藏在白色窗帘后面。
她微低头朝下望去,月光皎洁,少年长腿交叠靠在车座位边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猩红的烟头丝丝燃着,像燃尽黑夜,漫卷烟火。
清隽的脸颊微凹,呼出淡淡的青雾色烟汽,黑色立领外套被他拉开,露出冷白的锁骨。
此刻的陈闻彻散尽了全身的不羁,月光洒在他半眯的眼皮上,眼底匿着很多看不清的情绪。
顾听谣疑心觉得自己看错了,总觉得此刻的他好像被无尽散不掉的落寞包裹着,头盔压着他的黑发软软地顺在额前。
少年不似白天迅猛捕捉猎物的凶狼,倒像是一只在夜里独自舔伤的温顺大型犬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