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白发贴附在她脸上,那双樱粉的眼瞳就透过发丝的缝隙,无高光地凝望着虚空。
耳边嗡嗡作响,一度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一时间,过去同岩胜之间种种不愉快,似乎……全都有了答案,困扰她多年的东西在此刻,倏尔都烟消云散。
为何在她提及绘马时,对方总有一瞬间会露出隐忍般压抑阴郁的表情;为何在面对有关缘一的事情时,岩胜这样高傲的人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为何……为何在离去的那个晚上,他会对着绘马,说出那句话。
「……被选中的人,被父亲看中的人,从来都只有缘一一个。」
从来就只有一个。
一切都有了答案。
一意孤行、固执己见的自己,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原来是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么?
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不假思索就认定了岩胜是绘马的主人?
依照岩胜的性格,明明在见面的时候,她只要开口询问一声,而不是从一开始就自顾自地对他说出「命定的姻缘」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
未来这可怕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说到底,全都是因为被失败的恐惧所笼罩的自己,迫切想要做出改变、完成幽婚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有意压抑自己的心,回避缘一的情感,甚至将其推得更远。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告诉自己岩胜是正确的选择,劝自己要努力喜欢对方。
却没能想到,从一开始就已经错得离谱。
难道就同必须成为人柱的命运一样,这也是她所必须承受的,命运对自己的捉弄与惩罚吗……
「明明我只是想要变得不再寂寞而已……」
这小小的愿望,为何会演变成扭曲掉众人命运的欲望之口?
将与她所接触的人全都卷入不幸的漩涡……
茧、圣哉,岩胜……还有缘一。
过往一切历历在目,仿佛翻开的绘本书页一般在她眼前闪过。
一阵从未体会过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便随之蔓延开来,像是要硬生生将她的灵魂劈开般的尖锐。
她早已习惯痛了,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那些远超从前一切的情感却老是一阵阵刺激着她迟钝的感觉神经。
在残酷的真相面前,她痛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有倚着卷发青年、才免于跌倒在地。
放在从前,接受这一打击,这位性格软弱的幼巫女早已放弃思考,任由命运将自己卷入更深的洪流当中。
但现今,混沌感如水般涌来的现在,仅仅只是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感受着青年担忧的目光,放生澪却意识到、自己再不能够就这样简单地放弃……
现在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深深呼吸着,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现在的处境。
白发婆婆依旧慈眉善目地站在舟首,满头银丝随风飘摇,看着他们的目光幽深仿佛黑洞。
掌管幽婚的「結女」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个可能。
“幽婚仪式、已经开始了……”
——
继国缘一并非误入此处,而是被结铃引诱着来到了这里,目的、是同她完成两个人小时候、没能顺利进行的那场幽婚仪式。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时,身体已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不行……缘一,快,离开这里,没有时间了……”
嘴唇在发抖,带着哭腔说出的话语凌乱不成调子,她想站起身,推开卷发青年,让他从舟上回去岸上。
继国缘一却纹丝不动。
少女没有分毫气力搭在胸口的纤细手指,很快被他握住在掌心。
他露出了做错事情般的失落表情,却也没有松开手,就这样拉住了少女的手,沉默地将其带进自己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