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只得赤足往外踉跄着走,尝试张嘴说话,却只能吐出微弱的气流,到桌边时颤颤巍巍地拿了茶杯干脆往地上砸,哗啦一下便溅了满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整个人四肢发软头晕眼花,就算出门也追不了几步路,还不如闹出点声响来,以秦朗的耳力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无论他去做什么了,只要跑得不远,必定会立刻赶回。
可这动静是折腾出来了,瓷杯碎片却溅了一地,叫光着脚下床的顾南衣一时竟然无路可走,反倒被困在了原地。
她试探着往周围跨出一步,只觉得脚掌底下踩了不少不知道锋不锋利的碎渣子,只好扶着桌子又慢慢地将脚收了回来。
急促的奔跑声恰巧在这时由远至近,顾南衣松了口气抬头去看门外靠近的身影。
秦朗出现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已经出了鞘的匕首,见到房中居然不是歹人而是站着的顾南衣,顿时愣了一下。
顾南衣脑中不甚清醒,第一反应便是秦朗果真做了什么傻事,下意识便举足往他的方向走,一脚落下去,顿时钻心地疼地轻呼了一声。
秦朗本来还有点耿耿于怀顾南衣的“不想醒来”,念头才刚升起,就被她的痛呼给迎面砸了个正着、缩了回去。
“……别动。”他抿着嘴唇收起匕首,大步上前将顾南衣拦腰抱起回了床上,又捉了她的脚踝去看脚底,果然扎了两道小口子。
伤口倒是并不严重,但微红的划痕出现在那白皙的肌理上就是叫秦朗觉得刺眼得不行。
顾南衣借机将两脚都踩在秦朗身上,使劲儿压住他,用气声问他,“什么你要死了、最后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几天后这点儿压制的力道施加在秦朗身上,对他来说就跟没有一样。
秦朗抬头看了看她,“我骗你的。”
顾南衣:“……那你刚才举着匕首。”
“我以为有敌袭。”秦朗面无表情地说。
顾南衣哭笑不得,抄着破碎的声音和年轻人讲道理,“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不这么说,你醒得过来?”秦朗问。
顾南衣琢磨了下,她确实先前在梦境里想过干脆一睡不起的念头,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果断哎呀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虚弱道,“脚痛。”
话音一落,顾南衣便察觉秦朗圈在她脚踝上的力道猛了一下,又飞快地被他收了回去。
“我昏迷时一直在做梦,梦见从前累死个人的几十年……”她眨眨眼,立刻接着唉声叹气地说,“若不是听见你喊我,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
秦朗:“……”避重就轻,明明是她自己不想醒,这一转口原因就给模糊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盯着顾南衣看了半晌,复又低头去看她脚底的伤口。
“我许诺了你,自然不会反悔的。”顾南衣倾身靠近秦朗,边观察他的表情边道,“所以这不是回来了嘛,你也莫要……”
听她说话吃力,又说个不停,秦朗不由得皱起了眉。
几日昏睡不开口,又发过高热,自然难以正常说话。
他扫了一眼桌上,好在顾南衣只砸了茶杯没砸茶壶,还能倒杯水。
见秦朗骤然一言不发松了手就要起身,顾南衣赶紧截了话头伸手去拉他,少不得又蹭到伤口蹙起眉毛来。
——自然是三分真七分假。
顾南衣想装相时,当着早朝痛症发作也能面不改色,哪里是脚底叫碎瓷划破就能皱眉的。
但她一皱眉,秦朗果然就不动了。
顾南衣试探着晃晃秦朗手臂,果然见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抿直扯平,赶紧道,“我头也好晕。”
秦朗:“……苦肉计没……”
顾南衣叹气:“唉,肚子也饿了。”
秦朗:“……”
“人事不省这么好几天,好不容易醒来见你,连口水都没得喝。”顾南衣叹着气说,“枉我这么担心你,在梦里受这么多苦。”
“……”秦朗冷冷道,“恶人先告状有个数。”
顾南衣眨眨眼,并不怕他,得寸进尺地道,“看,你还吓唬我。”她顿了顿,强调,“两次。”
秦朗拧着眉重新闭上了嘴,转头去倒水,这次顾南衣没拦他,实在是看得出年轻人的火气再而衰三而竭了。
她拿回杯子抿了小口润嗓,用眼角余光去看秦朗的表情,发觉对方也正定定地看着她,于是又好笑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你全都记起来了。”秦朗突然笃定地下了结论,又问道,“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