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西北大陆的路途艰险而漫长,魔界大君鸮慈·安斯尔和一众魔族打头阵,北境大陆赤土金城的皇家轿辇和一众护送的高阶炼仙人在中间,叶言学还有一众世家人跟在最后面。
进入西北雪境后,叶言学早已停跳的半神心脏开始疯狂绞痛,这疼痛剧烈,逼得如今对疼痛早已麻木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可叶言学却在这样致命的痛苦中,感到些许告慰。
从掠景在他怀中离开的那刻起,他就失去任何知觉了,所以此刻,哪怕疼痛亦让他欢喜。
尤其是,因为雪境有太多与掠景相关的记忆,而产生的痛苦。
他记得,他的脑袋如此聪慧,自然记得当初同样是身在雪境的轿辇里,高热时分的自己是如何对着心驰神往的姑娘说出一句:“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他们的煞神,只做我的掠景。”
他记得,他全都记得,记得他的掠景用怎样的眼睛看他,记得他的掠景用怎样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他永远记得……
叶言学体内绞痛着,趁着这滔天的痛意,他拿出胸前珍宝囊里的一卷手记——
这手记简略潦草,每日不过那几个字:
“十九日,明月夜,念及她,一夜无寐。”
“二十七日夜,难眠,梦中无她,凄惶。”
“三十日,梦短而浅,有她,今日高兴,可撑半月有余。”
“三十一日,……”
这些只言片语装着自从掠景走后,叶言学的肝肠寸断。
这个世
界再也没人能拯救他,从他给自己下了永生永世不忘情的无悲起,他爱她这件事,就永远都不会结束,无论这爱是不是有人知晓,都永远没有尽头。
只剩下他,站在已经没有她的世界,孤身一人,持续不断地爱着她。
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痛苦。
他颤抖着,用干枯的手在手记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五十日,我梦中境,说来惭愧,无大志,远山竹舍,与妻执手,枕山栖谷。”
体内的痛苦剧烈,他身体一歪,黑色的墨汁挥洒在卷轴上,斑驳的飞扬形态,像是乌黑的鸦群于纸上斜飞。
叶言学盯着这些墨迹,恍然想起若干年前,一无所知的自己做过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赤足走在一片黑暗的丛林中,心中压巨大的伤感,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脚上布满创口,梦里的他既伤心又疲惫,空睁着眼睛望着天,而惨淡的天空突然掠过一片鸦群将他生生惊醒……
那时他醒来只觉得荒唐,毕竟乌鸦哪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早就把结局告诉了我!早在在大法神山时……就告诉了我,我未来要走的路啊……”
叶言学灰白而塌陷的脸上满是惨然,却连个奔溃的哭或者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将满是乌鸦的卷轴死死捂在自己的脸上,用短暂的窒息换取片刻宁静。
“那个梦……夜夜痴寻寻不得,人不归,鸦雀飞
。”
到头来,他的噩梦终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