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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就发觉不对劲,日本人穿得再像中国人,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味道,我任由他们跟着,故意走人多的地方,绕了半天才得空进了家裁缝店借电话。
是马副官接的,我告诉他有人跟着我。
马副官立刻会意,亲自带人过来接我,而那些日本人还在蹲点等我出来就动手,我迅速上车,霎时间子弹飞起,硝烟味直冲鼻,路人尖叫着抱头鼠窜,马副官一直紧紧护着我,可子弹还是在所难免地擦了我的胳膊。
不严重,但流了好多血。
陆执破天荒地让母亲进来看了我,母亲抱怨我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她问我难道都不怕的嘛。
看着母亲哭过的脸,我还是没说出我怕得要死这种话。
怕得手心一直出汗,刚刚闭了会儿眼硬是做了三个噩梦。
113
母亲走后,我一觉睡到了晚上,还做了个十分荒唐的梦,睁开眼缓了半天神。
外面好像下了雨。
窗外竹叶的影子透着苍白的月光正映在墙面上,相互配合得像一副年代久远的古墨。
我回忆着那个荒唐的梦,思考着乱七八糟的问题,喃喃地就叫出了许君初的名字。
仿佛是习惯性似的。
我叹着气翻过身,一翻过身就看到陆执正躺在对面,他四肢蜷缩着,睡得离我很远。
我喉头微涩,咽了咽口水才问他。
「你干什么?」
「我没碰到你,一会儿就好。」
他大概是刚洗好澡,声音有些沙哑,没了那身军装加持,头发湿漉漉地挡在额前,看着竟小了许多。
陆执的目光总是那么坚定,深邃透彻,复杂却干净,可他的眼神默默垂移到我手臂上的伤口时,仅剩的半丝光也敛去了。
他忽然说:「好像自从你来到我身边,不是在生病受伤,就是在哭。」
我把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挪开,下意识地回答:「我从小就爱哭。」
「真的吗?」
他莫名苦笑了声:「那你现在还喜欢吃甜的吗?」
甜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平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珠:「不喜欢了。」
他整个人都颤了下,静默后又问:「你还记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下一句是什么吗?」
我偏头看他:「欧阳修的诗?」
见他不说话,我放轻声音补全了下一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是这句吧?」我问他。
他眉眼低垂,埋在自己手边,像是在难过。
他没有回答我是不是这句,外面重新下起了雨,雨声淅沥,掩去了黑夜中的静,也沒去了记忆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