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之后,本想着接下来几天都不去打扰他,因为他那天说了想好好睡一觉,我也觉得他这一年太难熬了,应该先安安静静休息一段时间。”
贺景升回忆着道:“但是第三天晚上,我家阿姨洗衣服的时候从我兜里翻出了那张赠与合同,我这才想起来当时他接到电话后我们急着赶去现场,这东西我都忘了还给他。”
其实直到那个时间点,贺景升依然没有想太多,只心说反正叶莺都不在了,江阙过段时间肯定还得回来,到时候再还给他也不迟。
不料贺景升刚准备把那合同收好,旁边递过来的阿姨忽然随口开了句玩笑。
她说:“这怎么写得跟遗嘱似的?”
贺景升被她说得一愣。
阿姨不过是无心之言,却恰好拨动了他某根迟钝的弦,他低头看向那份合同,耳畔乍然回响起了江阙在墓园说的那几句话——
“我有点累了。”
“应该回不去了吧。”
“这套房子留给你,就当做个纪念吧。”
贺景升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因为这几句话凑在一起听着实在太不祥了,而他当时因为话里“报答”的意思而急恼,竟然完全忽略了这一层。
此时猛然反应过来,贺景升心下直呼糟糕,赶紧摸出手机给江阙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
他接连又打了好几个。
还是一样无人接听。
完了。
贺景升心想。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报警,可刚准备拨号,忽然想到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并无任何证据,万一什么事都没有,报警岂不是胡闹?
这么一想,他干脆买了张最快的机票,决定还是自己先过去看看再说,然后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来电竟是江阙。
贺景升赶忙接起电话:“喂?”
“怎么了?”对面的江阙平静道。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贺景升急切不减。
“手机静音的,”江阙淡淡答道,“你找我有事?”
“你还好么?”贺景升脱口而出。
江阙似乎没能理解:“什么意思?”
听着他这一切正常的语气,贺景升终于意识到这恐怕只是虚惊一场,庆幸刚才没有鲁莽报警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哦……没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这纯粹只是他为了岔开话题才随口没话找话的一问,却不料江阙听完后静默了一瞬,道:“我已经回来了。”
“什么?!”
贺景升的音量瞬间拔高了十八个度:“什么时候?!”
“昨天。”
这个回答震惊的不止是彼时的贺景升,此刻医院值班病房里,宋野城和左鉴清也被这转折打得措手不及。
宋野城蹙眉道:“你回去的第二天他就回去了?”
贺景升满脸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我问他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说一直在忙,我又问他忙什么,他说……租房。”
听到这个词,宋野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就是他之前住的那个筒子楼?”
“对,”贺景升道,“我当时简直莫名其妙,心想他明明买了房子,干嘛还要租房?然后我转念一想,他该不会是真把那什么赠与合同当真了,以为那房子给我了吧?所以我就赶紧问他要了地址,想过去跟他掰扯明白。”
贺景升原以为,江阙就算租房也会租个跟那公寓差不多的房子,谁知按着地址开车过去一看,那居然是个破破烂烂、荒无人烟的待拆区,黑灯瞎火的,他险些以为自己跑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