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贺景升临走时,江阙说让他回去后安心忙自己的事,不用特意过来看他,可贺景升又哪里安心得了,最后好说歹说,才让江阙勉强同意他一两个月来一次。
说是说一两个月,但贺景升去的频率远比约好的要高得多,几乎是每隔几个星期就会飞过去一趟。
只不过,江阙再也没有让他直接去过家里,每次都只让他在小区附近的咖啡厅等着,自己过去见他。
江阙本就不是个善于社交的人,他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其实也就贺景升一个。
而贺景升也很清楚,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可能是江阙与外界的唯一联系,所以每次过去时,他都会主动说很多近来发生的趣事,说新闻也说八卦,试图借此来让江阙产生些许仍与外界未曾脱离的感受。
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这种接触的效果其实并不太好。
起初每次见面的时候,两人还能稍稍聊上几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阙每次出现时的状态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憔悴,开口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几乎到了沉默不语的地步。
甚至还有几次,贺景升在他脸颊和颈侧看到了明显的淤青和抓痕,然而不论贺景升怎么追问,他都只是淡淡摇摇头,仿佛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到最后,他已经开始直接拒绝见面了。
每次贺景升表示要过去看他的时候,都会收到类似于“我明天有事”这样的答复。
起初贺景升以为他是真的有事要忙,心里还稍稍松了口气,心说原来他也不是无事可做,只要有点事能分散一下注意力,甭管是什么事,也总好过整天闷在家里受气。
但是随着这种答复的次数越来越多,贺景升纵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江阙根本不是有事,他只是不想见面。
这个认知让贺景升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如果对方不是江阙,他或许会把这种回绝理解为冷淡、疏远,是朋友间关系淡化的讯号,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忙碌起来逐渐失去交集也实属正常。
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江阙这大半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知道他的状态一直在持续下滑,而自己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现在他就连这根联系也想切断,不得不让贺景升感到担忧。
所以,他压根没去考虑什么冷淡不冷淡的问题,在又一次收到江阙“有事”的答复后,十分“没眼力见”地追问他有什么事,什么时候才能有空。
前一个问题得到了回答,可后一个问题却直接石沉大海。贺景升继续追问,得到的也只是诸如“再说吧”这类敷衍的答复。
再往后,就连敷衍都没了。
贺景升追问多了,江阙就干脆连消息和电话都一并无视,仿佛铁了心要彻底与世隔绝。
这让贺景升感到了无力。
作为朋友,他当然希望能拉江阙脱离苦海,可江阙毕竟是个成年人,做出的决定无须他人置喙,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每次见面时尽力多劝几句,却无法强行改变什么。
但现在,江阙直接避而不见,他就连劝都已经无从劝起。
那段时间,贺景升心中着实纠结,结果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觉得不能放任他就这么消沉下去,咬咬牙打开订票软件,准备再飞过去一趟,直接上门找人。
然而,就在他机票都已经选定、正要确认付款时,居然破天荒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盯着屏幕上跳出的来电显示的名字,贺景升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起了电话:“喂,江阙?”
对面轻轻“嗯”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些久未开口的疲惫和喑哑:“你这两天忙么?”
贺景升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不忙,怎么了?你闲下来了?”
江阙再度应了一声,问道:“那你后天有空过来一趟么?”
“后天?”贺景升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往后推了两天,陡然反应了过来,“后天不是……那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