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家有祖训,直系子弟不得从政入仕。
老夫人教导她,若是嫁到孟家,以她的身份做个嫡系儿孙的正妻绰绰有余,而且孟家门风清正,儿郎们各个学富五车,皆是栋梁之材。
可名望再高又如何,不过是群庶民之身。
她本想这一年的日夜照顾,能让老夫人把她过继到叶氏名下,摆脱这庶女的身份,再不济也会给她寻个更好的亲事,结果到头来要让她嫁个空有名头的孟家。
沈茹薇挺着脊背端坐了良久,直到恢复了人前那般知书达理、温柔婉约的模样,才起身走向了床榻。
她从小就知道,同样是跌倒了摔疼了,只有那些正妻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才能哭喊打闹要人哄着抱着,而她,自然是自个儿爬起来拍拍灰。
“我不疼的。”沈茹薇嘴唇嗫嚅着,像是在对自己说,“不就是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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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这是怎么回事?”叶氏拿着一张烫金单宣的请帖快步走进沈筠知房中。
沈筠知把练字用的羊毫搁在笔架上,接过请帖:“这是……”
叶氏眉宇间满是焦急:“长公主为何会邀你去参加什么灵山会?”
长公主的请帖?上回去赴湖鲜宴的事,沈家除了沈筠珏无人知晓,因是私下邀请,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所以长公主也没有递请帖到府中过个明路。但这回……
沈筠知低头看着纸上字,前几句写了些灵山风光,后面的内容是公主在此设宴,邀各家夫人贵女共赏夏末之景。上回中元节在宫中,长公主等到仪式做的差不多了才独自前来,湖鲜宴那次也可以看出,她应该不喜这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合。怎么这次却高调设宴,还专门送请帖到府上邀她前往,而且请帖中没有沈家其他人的名字,事出反常。
沈筠知摇了摇头,把请帖合上,随手搁在了桌子上:“女儿也不知。”
“不会是因为那个婚约,她现在就想摆出婆母架子,磋磨你?”叶氏越想越觉得长公主没安好心。
“娘,她是公主。”沈筠知有些无奈于叶氏的游思妄想,“若要害我折磨我,何须摆个宴席这么麻烦?”天家人要作弄臣子,直接一道御令便能让她不得不从,左右长公主如今也没什么好名声。
“昭昭说的倒不假,可是……”
“娘,这长公主递来的请帖咱们也没法轻易拒了,您现在再着急也是无济于事。”
叶氏进门之时,青提便去备了茶水,这会儿刚端进来候在了主子身侧。
沈筠知从鱼纹木盘上拿起茶盏,递给了叶氏:“这帖子上说八月初十开宴,还有好几日呢,女儿去问问郑家姐姐是怎么一回事,横竖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女儿的话让叶氏稍稍宽了心,之后几日,凌秋院里难得热闹起来。
老夫人那儿也知道了长公主宴请之事,连忙让邓嬷嬷去库房里寻了套羊脂玉包赤金的头面,还请了上好的裁缝绣娘进府给沈筠知裁制新衣。
又怕她劣性未改,在席间冲撞了别家贵人,连着几日将她拘在逢春院里学习规矩礼数,每日直至戌时初,才被允许回自己房中。
如此折磨已是第五日,沈筠知拖着步子回到卧房,把磨脚的绣鞋一甩,呈个“大”字趴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青提,快来给你家小姐捏一捏腿,可累坏我了。”沈筠知侧着脸,被枕头压出几道褶子。
青提蹲在床边,替她揉捏着酸乏的腿肚子,力道不轻不重,舒坦得她涌上了些许睡意。
“青提,你今年几岁了?”
“回小姐的话,奴婢十六了。”
沈筠知身边的这几个丫鬟,青提总是礼数最足的那个,即使她说了很多遍,青提还是习惯于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是“回小姐的话”、“奴婢”,带着和年龄不符的老成。
“青提。”沈筠知声音染上了些朦胧音调,“你又忘了。”
“小姐,青提没忘。”
青提手下的动作渐渐放轻,腾出一只手替她打着扇儿。
“可是青提就是奴婢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