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个推开房门,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的房间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样子,蓝色格子的床上四件套,布满一整面墙的学习计划,还有喜欢的漫画人物墙纸,连书桌上的奖杯,奖牌,都排列的整整齐齐。最显眼的,是一张全家福,他那时笑得好明媚,好灿烂,屋里充满阳光,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好像什么都不曾变过。好像他从未死去,一直活着。可是下一瞬,他就来到了精神病院,看见了他的母亲,穿着一身宽大的病服,怀里抱着他的照片,坐在台阶上,嘴里一直念念有词:“阳阳,你为什么不回来看妈妈啊。”“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对不对?”“妈妈跟你道歉,你快点回来,好不好?”“阳阳,妈妈好想你……带妈妈一起走吧。”然后,江暮阳亲眼看见,阳光下面,他的母亲,原本那么年轻漂亮,温柔大方的精致女人,竟然生了许多白发,眼角也布满了皱纹。再也不似从前的精致漂亮了。“妈妈……”江暮阳在梦里,哭得泣不成声,一声声地喊着妈妈,可是他的妈妈听不见,也看不见他。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是他的妈妈就是看不见他。“我想你了,我……我真的很想你,想妈妈,想爸爸,也想哥哥,我真的好想你们。”裴清一直守在江暮阳的身旁,见他在梦里,还一直哭泣,误以为他是为了魔尊而流泪,凑近轻轻吻掉他的眼泪,低声安抚道:“阳阳,不哭,乖,不哭了。”却听见江暮阳说:“我想回家了。”下一个死亡预告江暮阳只觉得好伤心,好伤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在另一个时空受苦,他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不要道歉,不是妈妈的错,是他不好,是他任性,是他不听话,所以才让妈妈那么伤心!也是他害得妈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应该回家的,应该回家见一见妈妈的,也许,等他回家了,妈妈的病情就会好起来了;可只要一想到,他的回家之路,需要踏着裴清的尸骨,江暮阳就觉得好难过。天道就在此刻出现了,这一回,他既没有幻化成江暮阳的模样,也没有幻化成长胤真人的模样,而是幻化成了江暮阳亲哥哥的样子,连声音都一模一样。“阳阳,你也亲眼看见了,因为你的离去,你的母亲生病了,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只有你,才能宽慰她的心,才能让她重获健康。”江暮阳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不要幻化成我哥哥的样子!”“是你残杀了离玄!是你杀了他!”天道:“我杀他,有何不对么?他一直自诩超过六道之外,除你之外,无人能杀得了他,那我便要让他知道,六道之外,亦在苍穹之内,天道才是时空主宰,我让他死,他就活不了。”右手一抬,掌心处便浮现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鲜红心脏,天道缓缓道:“这便是魔尊的不死之心,如果,你还想要,那么,就放弃裴清,我便把它送给你。”“你处心积虑,恶事做尽,不就是想借我之手,让裴清永世不得翻身!天道既如此厉害,能随意操纵一个人的命运,那么,何必还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是否回家,于你来说,又有何益处?”江暮阳缓缓站了起来,一揩脸上的泪水,神情坚毅地道,“你口口声声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既然如此,最初的时候,你就应该斩断我的情丝!我和裴清能有今生,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天道不置可否,他确实遗漏了这点,早知如此,最初的时候,就斩断这个孩子的情丝,也许,他就不会泥足深陷,无可自拔了。也不会饱受情伤,陷入两难境地,苦苦挣扎了。但天道就是要逼江暮阳亲手断了对裴清的情,他要让裴清亲眼看看,江暮阳对裴清的爱,也不过如此。一旦有更重要的人出现,裴清就会显得微不足道了。高高在上的玄门高徒,并不适合裴清,他就应该被人从神坛上拽下,在泥窝里打滚,在血海里苦苦挣扎,求生无路,求死无门。辗转在多个男人怀里,婉转求欢。脸上不该是冷若冰霜的神情,应该布满潮|红,面若桃花,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媚态,一步步被调|教,被羞辱,被折磨,逐渐沦为彻头彻尾的炉鼎。如此,才是裴清该有的宿命,也是,他应该有的样子。可是,面前这个孩子,明明早就知道裴清的宿命,明明是过来推波助澜,让裴清跌落无尽深渊的,却在最后一刻,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也许,光是这丝恻隐之心,根本不足以江暮阳对裴清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