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不知周谡所谓的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人总是神神秘秘的,进了宫,成为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万民之主,只会愈发高深莫测。
反正,周窈已经给出日期,也说好了,到时他走不了,她必是要走的。
十日,掰着手指头,熬一熬就过去了。
容氏这一倒,高家就似大伤了元气,高弼闭口不谈休妻的话,可容氏昏迷两日都不醒,太医话里委婉表示不容乐观,休不休,差别已经不大。
特别皇后私下还找柱国公谈过。
“母亲已经这样,太医说就算是醒了,神智也未必能够恢复如常,所以,父亲仍是要弃母亲于不顾?”
听不得弃字的男人最终只能妥协:“等你母亲醒了再说。”
高家人进一趟宫,又是死又是伤的,结果高妤又死而复生,不对,应当是假死,叫太后着实看不懂。
皇后是高家人,必然为高家说话,皇帝如今对太后又爱答不理,最后太后能问话的人只是周窈。
这事儿没必要隐瞒,周窈也不想隐瞒,去掉细枝末节,只挑重要的讲,适当渲染一下气氛,听得太后一愣一愣,竟还生出了些许瘾头,催促周窈讲快些。
真是没想到,素来最重规矩,讲究孝悌仁义的高家,居然也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丑事。
皇后平日里端的是雪霁风光的姿态,没想到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太后仿佛找到了拿捏皇后的由头,听完故事,仍觉不过瘾,问周窈还有没有别的。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太后要是想知道更多,可以去问皇后。”
周窈这是四两拨千斤,晓得太后不会找皇后问,她就偏这么说。
太后哼一声:“哀家若想问皇后,还会找你。”
这话翻篇了,太后再提一茬:“你又是怎么想的?都为皇帝生了皇子,还想如何,再拖下去,你自己没名没分不说,孩子也跟着受累。”
“孩子跟着我姓周,也挺好,家里有宅子,有田地,保他衣食无忧,平安喜乐是可以的。”
周窈不想给太后任何幻想,省得她三天两头找自己问,干脆一次性把话说明白。
不是每个人都幻想极致的荣华,泼天的富贵,至少她不是,她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
对此,太后不以为然:“你不要忘了,孩子身上有皇室血脉,肖家的男儿,从骨子里就渴望至高的权势,注定不凡。”
“那是以后的事,他现在是没办法想的。”小小的粉团儿,吃饱了就睡,就已经很满足了。
见周窈冥顽不灵,就似难煮的芸豆油盐不进,太后亦是气结:“你莫仗着皇帝这时候宠你,就恃宠而骄,哀家见过不少你这样的,最终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是的,”周窈竟还煞有介事地点头,“在我下场变坏前,及时止损,滚回我的小县城才是上上之策。”
太后一直拿她的身份说事,即便高家认回她,也抹去不了她之前十几年的过往,就是想周窈认清自己几斤几两,不要再固执了。
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周窈,干脆就顺着太后的话,极力放低自己的姿态,也让太后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伤到对方丝毫,自己也不得劲。
“哀家算是明白,皇帝为何就看中你了,京中贵女大多体面知趣,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周窈仿佛没听到太后话里的贬义,笑弯了双眸:“多谢太后赏识。”
太后被噎得好一阵无语,手指着周窈道:“你且等着,总有你哭的时候。”
周窈仍是点头:“多谢太后提点。”
又是半晌无话,太后直接摆手,把人送走。
出了长春宫,周窈立在台阶上,冬日的阳光暖而不晒,她用手背捂住眼,缓缓往下走,稳步越过长廊,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盈。
殿内的太后却没那么气顺了,想到自己居上位多少年,连皇后都不敢这么明着逆自己的意,偏偏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句句都在顶她的嘴。
薛嬷嬷听到这,忍不住道:“这位高小姐可不算小姑娘了,当娘的人,考量也更多。”
“你就跟着和稀泥吧。”太后如今看薛嬷嬷也没那么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