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有了这抓心挠肺的妇人,周谡方才体悟到,原来刻骨铭心还是有的,只因这一生如此有幸,遇见了他梦寐以求的倾城色。
周窈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但在此刻,她很清楚,自己心里那些日益发酵的沮丧,怨怼以及更多的负面情绪,正因男人的抚慰而得到缓和,逐渐地平复。
“夫君今日比昨日,”周窈话没说完,故意停顿。
“如何?”周谡从善如流地问。
周窈抿唇,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男人,慢条斯理道:“瞧着又好看了些。”
“那明日呢?”周谡也笑,追着问。
周窈歪了脑袋,稍微思忖了一下,指着自己凸起的肚皮,俏皮地眨眼一笑:“若不带坏肚里这个,想必也会更好看。”
“那我们就悄悄地,不让他听到。”周谡微蹙的眉心彻底舒展开来,按捺住性子,倾身上前,缱绻且克制地与小娘子唇舌相依,耳鬓厮磨。
在这躁动的秋日里,一切都是刚刚好,然而,好时候,并不长久。
急促的敲门声如暴雷般一下下砸开,周卓在门外嘶喊:“大姐,你还想不想拿第一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绣艺大会安排在望春楼里,从这边过去,坐马车也是需要一两刻钟的。
“是的呢,这马车还不能走快了,更耽搁时辰。”桂喜才不管什么绣艺大会,论规格比宫里遴选末等宫女都低多了,他只担心这男人有时兴致起来,不管不顾,粗手粗脚的,伤到了周窈肚里的小殿下可就不妙了。
若非主子爱重,由着女子胡来,依桂喜的意思,这绣艺大会,诚不如不去,小夫人想要名声,到时直接把第一的名头安她身上不就是了。
桂喜才这样想过,就听到下人高声道,有客来访。
把人迎进屋,与周窈一见,才知是绣艺大会的发起者之一,怀家绣坊的掌事焦氏。
焦氏容长脸,面容温和,带着几分亲近对周窈道:“我们几个考虑到你情况特殊,身子不便,不宜奔波,就干脆把题带过来,由我监督,一个时辰为限,将这幅画做成一个绣品。你且瞧瞧,是这时候就开始,还是你先调整调整,过会儿。”
周窈没想到比个赛也能足不出户,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不太能相信。
见女子神情里透露出的谨慎,焦氏将她身上的腰牌取下来,还有赛事文书,递给周窈看。
周谡立在一旁,一眼扫过,不咸不淡道:“倒是真的无疑。”
周卓比周窈还急:“大姐,你还等什么,快开始吧,再拖下去,都能赶上晚饭了。”
周窈此刻信了女人的身份,可瞧着女人递给自己的小画,又有新的疑问。
“要我绣的,真就是这幅画?没拿错?”
一片碧油油的荷叶要倒不倒地立在水面上,一只小小蜻蜓停在了荷叶边缘,要飞不飞,这意境,是有的。可作为绣品,未免过于单薄,枉她苦练了多少个昼夜,只为绣出一朵完整的千瓣牡丹,结果到了赛场,竟发现英雄无用武之地。
“姑娘到底是年轻,未曾真正勘破这绣艺最高境界,其实就是繁琐过后的极简,然而看着简,其中内有乾坤。”
说着,焦氏将图纸平平坦坦展开,指着纸面上的一处湖水道:“你瞧这水,可是死的?不,它是生动的,它有微波,有涟漪,且深浅不一,需用几个色调的绣线,最少不低于三种色”
周卓凑热闹地在一旁听,越听越不对劲,他怎么有种学堂小考时,先生为了让他卷面上成绩不至于太难看丢自己的脸,提前教他如何答题的作弊感觉。
待焦氏把能想到的都说完,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一抬眼,就见几双目光从不同方向直直射向自己,内里透露的情绪,又各不相同。
她是不是,表现得有些过了。
“姑娘若无别的问题,就请开始吧。”
周窈却未动,笑着对焦氏道:“婶子还有没有带别的题,换个复杂点的,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