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看吗?你们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专制统治、满纸吃人,哼,皇帝在他们的眼中都要变成恶鬼了!”
“这又不是楚棠第一次骂皇帝了……”
朱樉一个没忍住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随即接收到朱元璋冷冷的视线,立时缩了缩脖子做出一个封口的动作,是他嘴欠。
另一边的朱棣也开口了:“水镜话虽激烈,却也告诉了我们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永乐大帝,好吧这个不说也罢。比如大哥的身体,比如海权、南明、清兵……预知后事,能做的事便太多了。
朱元璋却仍有顾虑,冷着脸反问:“那些信息比起她惹出的麻烦如何?”
“骂皇帝也就罢了,你听听她都讲了些什么?仁义道德全成了吃人!华夏数千年的历史,难道在他们眼里就变成是吃人的历史吗?!还有那鲁迅也是,胡写什么?你信不信外面那群学士骂他们的话已经攒出了几箩筐!”
朱棣:“父皇并非怕事之人。”
哦豁!几位兄弟忍不住瞪大眼睛,敢这么和父皇说话,老四你出息了。
朱元璋也被气笑了:“怕事?咱是不怕事,可刚刚那些话如此大逆不道,这样的言论公然宣之于众,若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为反贼张本?届时咱大明永无宁日,就不是一个怕不怕事能对付得了的了!”
朱元璋的担忧不无道理,后世那番“吃人”的言论就像是投射下来一颗炮弹,动辄便有血肉横飞之险,朱棣其实也心有余悸,他同样不明白后世是如何得出了这版偏激的结论,但水镜的反应让他冷静了些许。
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朱标,复又对着朱元璋道:“后世言说的确骇人,但是父皇,系统表示楚姑娘并未违规,还把那些反对者禁言,这是否说明,背后的仙人其实认可后世的结论?”
这……朱元璋心中一动,这便是问题所在。先前群情汹汹嚷着要收回水镜的动静他也听到了,连他都忍不住恼怒,暗骂水镜口无遮拦滋生事端,可水镜在暂停之后竟然说楚棠的言论没有问题!楚棠说的没问题,那有问题的不就成了他们吗?!
朱棣觑着朱元璋的脸色再接再厉:“仙人认定后世无错,楚棠的语气更多是痛切而非厌恶,那就说明水镜的出现并非是要覆灭朝纲。”
“那它是要做什么?”
年纪较小的朱权忍不住插嘴问到。
朱标接过话轻声开口:“具体何意不晓,但楚姑娘是讲师。”
“所以呢?”
朱樉有些懵。
朱标:“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楚棠能解什么惑,她不惹麻烦就是好的。朱樉张口就想吐槽,扫到自家父皇面色微变,敛眉沉吟不语的模样识趣地闭了嘴。
一旁的朱棣当然也发现了朱元璋的反应,趁机再次开口:“楚棠出现至今,尚未详述大明之事,只偶有提及,堡宗是何人,他为何会得个如此匪夷所思的谥号;大明动荡为何、为何南渡,父皇不想知晓吗?”
朱元璋有些意动,水镜里提大明提得少,稍微详细一些的便是南明,但只讲到南明之败亡,他们真正关心的时局却是不曾透露。
况且,他睨了一眼朱棣,南明的事尚且远在天边,这小子确实实打实在他眼前晃悠。朱棣是如何当上皇帝的,仅仅是因为标儿早亡吗?自己遵循法礼,当真会立四子?其中是否发生了些什么?这些眼下之事,说他不思量那是假的。
那边厢的朱棣还在继续:“况且大明距后世不过数百年,距鲁迅所处的年代则更近,文章随时而动,又有楚棠透露的屈辱史,此时之局已可说紧张。”
他语气严肃不卑不亢:“三宝已然准备出海,五弟亦意欲寻访美洲。借楚棠之口,我们知晓除羁縻之外,海外仍有异邦,而那些异邦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强大。异邦走了哪条路,强盛如华夏为何会在短短数百年内迷途,到底哪一步行差踏错,明圣如父皇,当真不曾忧虑吗?”
朱棣很少敢用这种语气同君父说话,也许是知道后来的自己做出了“谋逆”之事,他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朱元璋看着面前神情严肃的四子,他说的直白又颇有见地,一双眸子光亮迥然,朱元璋恍惚觉得有一瞬间像是看到楚棠口中那个永乐帝在同他说话。
朱元璋心里闪过一丝别扭的欣慰,但还是不甚高兴地看向先前说话的朱标:“标儿,你也这么看?”
朱标面色沉静:“儿臣明白父皇的担忧,但后世矛头直指理学,理学又盛在明清,两代理学纲常被后世目为食人之兽,儿臣想知晓原委。”
朱元璋没有说话,朱标说的也正是他所恼怒不解的,楚棠谈到理学时,明确表示对明清两代之否定到底是什么使她,使鲁迅他们对礼教纲常深恶痛绝?朱元璋负手,一边踱步一边思忖,朱标与朱棣等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捏紧袍袖下的手,紧张地等着最后的决定。
殿中呼吸可闻。忽然,踱到窗边的朱元璋豁然转身,眼神如刀钉在朱棣身上:“届时若是生乱……”
“儿臣自当戡平动乱,一死以谢天下!”
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