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个转身,毅然大踏步而去,看上去就像一个要去冲锋陷阵的战士,似乎就怕走得慢了,又要七怪八翘的想入非非……
身后,苏兆灵凝望着他矫健挺拔的身影,第一次体味到了,何谓怅然若失……
曲曲拐拐的山道上,傅敬疆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健步如飞,脚下就像踩着一朵幸福的云,那“嗒嗒、嗒嗒”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脆和欢快……
一路上,不断回味着姑娘的笑声以及三天前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的傅敬疆,再次把自己摩擦得像一把晕眩的炭火,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早上,他还会遇到另外一个姑娘,一朵烂桃花。
*
前面的山路上,一根不大不小的杉木横在路中间,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下边是深谷,上边是陡山,杉木边,一个陌生的姑娘,正不错眼地直勾勾看着他。
那目光,七分火热,三分委屈。
傅敬疆起眼动眉毛,敏感如他,心里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垂下目光,没有理会那姑娘,正打算从杉木上踩过去,就听到了一声似娇似嗔的轻斥:“莫要踩我的柴!”
傅敬疆的动作停了下来,脸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这次,他终于确定了下来,这姑娘,就是冲着他来的。
且,他甚至隐隐猜到了这姑娘是谁,即便,他对自己并不莫名自恋,从未想过有个姑娘在被他拒绝后,还会对他巴心巴肺……
但事实证明,还真是如此。
姚素香直直地盯着傅敬疆,那目光喷射着火焰,又恨又爱的,一脸质问的神色:“你晓得我是哪个,对啵?”
傅敬疆原本温和的神色收了起来,声音平平的没有任何起伏:“对不起,我不知道!”
说罢,他无视姚素香,直接就要往陡山上攀过去……
姚素香一下子噎住了,看到他这副模样,又气又急,眼睛里就溢出了两颗清泪,身体因为又恨又委屈而颤抖着,声音里便带了几分赌气。
“我叫姚素香!我们明明见过一回,他记不得就算了,为什么我都抹下脸皮想跟你开亲了,你见都不见我一面!苏兆灵那畏畏缩缩小鸡仔的样子,有我好吗?她配得上你吗?”
姚素香因为自觉委屈,大喊出声,甚至把她姨表姐闫秋萍昨天跟她说的“掏心窝话”,都吼了出来!
姚素香是昨天才从公社她大哥家回到黄岭大队的。
她自诩为黄岭大队一枝花,从来都是骄傲的,却不想人生中第一次跟男人低头,却被打了脸。
幸好,这事也就是家里人和几个亲戚晓得,没有在外头传开,故而,她倒也没有被人当成笑话,但她阿妈还是怕她心里不爽气,就把她送到公社她大哥家住了几天,让她好好地散个心。
不想,她昨天才拢屋,她阿妈给她煮的荷包蛋还没有吃完,表姐闫秋萍就一阵风样刮了进来,把她拉到房里头,咬着耳朵,叽叽咕咕地“广播”了起来。
“你前头想开亲的,三合生产队那个傅敬疆,你晓得他看上的,是哪一个啵……”
闫秋萍添油加醋地把苏兆灵的情况一顿说后,继续故意给她火上浇油。
“部队嘛,那就是个一年到头连块花布衫都见不到的地方,听说那些个当兵的,心和眼都空得发慌咧,看到母猪都会多瞄两眼,看到女人,那更是恨不能瞄一眼,就嚼吧嚼吧咽到肚子里,那个傅敬疆,肯定是被坡南队那个姓苏的骚货搞了啥子邪门子勾的!”
“我还听说,那骚货不但有几分水色,还和你一样,也读过初中呢,肚里头也算有几滴墨水,而且,前几天写的一篇啥子狗屁文章,还上了县广播……”
闫秋萍的酸话机关枪似的,叭叭叭的,听得姚素香一阵阵恍惚——
新安公社就一个初中,苏兆灵她自然也是认得的,没想到自己输给的人,竟然是她……
闫秋萍看着姚素香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内心里幸灾乐祸得不行,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义愤填膺为她打抱不平的仗义模样,把苏兆灵一口一个“骚货”的一顿踩踏作践后,又不怀好意地怂恿姚素香。
“男人再好,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隔壁谷岸大队那个杨建军,之前不是也跟他们队里一个女的好着嘛,后来当兵走了,还不是在部队和首长家的女子好上了,把他们队里那个女的蹬了!姓苏的那个骚货,不就是靠着几分水色,先迷了那个傅敬疆的眼睛嘛,你啊,亏就亏在认得人家晚了,要是他先见到了你,还有那个姓苏的骚货啥子事?”
“还有哪,我都帮你打听清楚了,那姓苏的骚货一家子,就没个出息的,一家子的泥味儿,哪里像你们家这门户,都是干部,体体面面的……要我说,那姓苏的,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和那个傅敬疆,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咧,要是不能看着你们洞房花烛,真是没有天理了!”
姚素香可不知道闫秋萍就是故意来看她笑话的,一时间被她刺激得心乱如麻,她有心说傅敬疆不是那种“这山望着那山高”的男人,但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
是啊,苏兆灵拿什么跟自己比呢?又凭什么跟自己比呢?自己不就是比她慢了一步嘛……
最后,闫秋萍又咬着她的耳朵,叽叽咕咕地给她出了一个主意……然后告诉她,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傅敬疆明天就要归队,她正好就返家,这就是天意,是老天爷都不愿让她错失良缘呢,她要是不抓住了,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哭……
纠结得一夜无眠的姚素香,在鸡叫第二遍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
原本,姚素香还觉得,这么豁出去闹一个男人有些丢脸,可等她终于吼出了心里话,却觉得整个人舒坦了下来,只是,傅敬疆的脸色,却是彻彻底底地沉了下来……